十四年前的事本来已经记忆模糊,但因为最近反复回忆而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当年,她在去老家的路上生了楚千凰,在路上耽误了几天,直至抵达老家后,她才知道姜姨娘已经生了,是一个姑娘,只比楚千凰小了几个时辰。
两个同龄的女婴儿一点点地长大,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慢慢长成了豆蔻少女,各有千秋。
沈氏怔怔地望着楚千尘。
连陈嬷嬷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心道:二姑娘竟然是外室女?!……那么黄稳婆、俞嬷嬷她们的事似乎都可以解释了。
“楚千尘,”刘氏回过神来,上前了一步,硬声威胁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世宣扬出去吗?”
刘氏冷冷地勾了下唇,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瞟向了一旁震惊的沈氏。
沈氏也没想到楚千尘是个外室女吧?!
一旦楚千尘外室女的秘密传出去,那打的可是沈氏的脸!
这勋贵门第中,男人纳个通房妾室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楚令霄在外头偷偷养外室,伤的可是嫡妻的颜面,别人只会揣测是不是沈氏善妒,连个妾室也容不下。
刘氏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来拦路,就是冲着沈氏来的。
楚千尘口口声声说她们在编故事,拒绝承认自己是外室女,可她不承认又如何,只要沈氏信了就行!
沈氏这个人一向好面子,她肯定不会让楚千尘是外室女的事传出去的!
刘氏心里自信满满,又道:“大嫂,十全膏换我们母女守口如瓶,你说呢!”
楚千尘现在讨了沈氏欢心,只要沈氏开口讨,楚千尘肯定不敢违抗沈氏。
然而,沈氏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一点也反应也没有。
刘氏微微蹙眉,目光直直地投向了沈氏,“大嫂……”
“二婶母,你想告诉谁呢?”楚千尘打断了刘氏,莞尔一笑,“是祖母吗?”
“那倒是正好了,三妹妹似乎只比我小了几个月。”楚千尘笑吟吟地看向了楚千菱。
刘氏:“!!!”
刘氏双眸瞪大,心里咯噔一下。
对了,区区外室女当然没资格给宸王冲喜。
她差点忘了,要是楚千尘没资格嫁宸王,那么会轮到谁呢?
大婚就在明天,绝对不可能临时取消,而楚家能够代替楚千尘的适龄姑娘,也只有自己的女儿了!
刘氏惊疑不定地想着,脸色更难看了。
楚千菱还没想明白,见刘氏突然不说话了,催促地拉了拉刘氏的袖子。
“二婶母怎么不说话?”楚千尘歪了歪小脸,皎洁的月光下,她的笑靥璀璨如星辰,朝刘氏步步逼近。
刘氏只觉得楚千尘的眼眸亮得惊人,完全无法正视她。
她不由退了一步,身子撞到了后方的灌木丛,袖口被灌木的枝叶勾住了,她烦躁地甩袖扯了一下。
“嘶拉!”
这一扯,右袖撕出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刘氏狼狈不堪地站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楚千尘这么个小丫头给压制住了。
楚千尘退了一步,唏嘘地摇了摇头,“二婶,您都这么大人了,走路也不知道小心点。”
“……”刘氏急促地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额边更是迸起根根青筋。
楚千尘收回了目光,对着沈氏嫣然一笑,挽着她继续往前走去,“母亲,我们走吧。”
小黑猫自发地跟上,步履轻快,一边走,一边用小脑袋蹭一下楚千尘的裙子。
这一次,刘氏没再拦着她们,愣愣地看着楚千尘离开的背影,眸光闪烁不定。
“母亲。”楚千菱更慌了,一手紧紧地抓住了刘氏的袖子,愈发无措。
面纱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她颤动不已的樱唇,惨白如纸。
她一颗心直坠急下,却也不敢追上去。
她是真怕了楚千尘了,楚千尘真是软硬不吃。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夜风吹拂枝叶的簌簌声此起彼伏。
楚千尘挽着沈氏的胳膊不疾不徐地前进着,她知道沈氏心里有很多疑问,就把前几天楚千菱为了讨十全膏来找她,说刘氏查到了十四年前的那些事大致说了一遍,包括徐婆子说亲眼看到楚令霄抱着一个襁褓进了姜姨娘的产房等等。
最后,她语气淡淡地结尾道:“约莫是真真假假,真少假多吧。”
沈氏还有些微怔,一路无语,似是魂不守舍。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琬琰院。
院子里的箱笼等等都已经收拾好了,院里院外也同样挂着一盏盏红灯笼,丫鬟们的脸上全都洋溢异常明亮的神采。
明早楚千尘天刚亮就得起身,所以今晚她与沈氏早早就睡下了,睡在一张榻上。
楚千尘还从来不曾与人同床共枕过,感觉有些新奇,也有些有趣。
灯熄灭了,屋子里黑漆漆的,唯有床头的黑猫睁着一双如绿宝石般的眼眸,在这寂静的夜晚,给人一种森冷森冷的感觉。
沈氏心里再次感慨楚千尘对猫的品味实在是怪异。
“喵呜?”黑猫也盯着沈氏,碧绿的眼眸似夜明珠一般在黑暗中发着光。
沈氏突然道:“尘姐儿,你二婶母说的那些……”
楚千尘平静地说道:“若真是这样,反而也好。”
如果姜姨娘是她的生母,那么即便她不在意她了,却还是不得不去面对她;
倘若她真不是姜姨娘生的,就意味着,她总算是寻到了一个前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难怪姜姨娘不喜她。
这样也不错。
沈氏忽然就动了,横过长臂,轻轻地揽住了楚千尘纤瘦的肩膀。
她身上传来一股温暖的香味,不浓不淡,让人觉得很是温馨,很是舒适。
楚千尘的心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她觉得很安心,也很放松。
她知道身边的这个人真心实意地关心着自己,为自己考虑。
这种感觉真好。
楚千尘很快入睡,呼吸均匀绵长。
但是沈氏却一直睡不着,两眼直直地望着上方的床帐。
她的脑海中,楚千菱告诉楚千尘的那番话挥之不去:十四年前,楚令霄抱着一个襁褓去了老家,进了姜姨娘的产房。
沈氏还记得,当年她在寺中突然早产,昏迷了一天一夜。
等她醒来的时候,只知道老侯爷让楚令霄先赶去一趟老家,先去给堂伯父吊唁,解释一下他们之所以耽搁的原因,又让他从老家给她请了一个擅妇科的大夫。
她和其他人在寺里休息了两天,才继续上路,途中又与楚令霄会合。
如果刘氏找到的那个徐婆子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在短短几天中,楚令霄抱去的那个襁褓到底从何而来,还有,他抱出来的那个襁褓又送去了哪儿?
砰!砰!砰!
沈氏的心脏狂跳不已,如擂鼓般。
喉头仿佛被人掐住似的,有种窒息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地动了,侧过身,看着楚千尘安详的睡颜,屋子里很暗,外面庭院里的大红灯笼还亮着,照进了些许光芒。
少女的五官在夜色中显得很柔和,双目紧闭,那浓密卷翘的睫毛又细又密,眼尾微微上挑。
即便她此刻闭着眼睛,沈氏也能在心里描摹出她那双漂亮的凤眼。
砰!砰!砰!
沈氏的心跳得更快,更猛烈了。
她的脑子里一团乱糟糟的,像乱麻似的,剪不清,理还乱。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楚千尘的脸,眼眶发酸。
周围太黑,太暗了,她其实看不清楚千尘的脸,忍不住就抬起了手,在少女如玉般无瑕细腻的面颊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又收回,生怕惊扰到她似的。
楚千尘看着一动不动,其实藏在被窝里的手指微微地屈了一下,呼吸均匀一如之前。
她前世在军营中过了十几年,一向睡得很轻,早在方才沈氏侧身时,她就已经醒了,只不过没有睁眼而已。
那日,当楚千菱说楚令霄曾抱了一个襁褓去老家时,楚千尘的心里就隐隐有一个想法。
但是这个想法毫无证据,而且,绝不能由她自己提出来,所以,她才推了刘氏一把。
她马上就要出嫁,一旦离开楚家,出嫁女一年半载不回娘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为了十全膏,刘氏母女一定会闹到嫡母这里来,要么就是她出嫁前,要么就是她三朝回门的那一天。
刘氏今天敢来找她,敢当着沈氏的面说这番话,也证明了她的一个猜测,确有徐婆子这个人,她说的话应该也有几成是真的……
楚千尘依旧纹丝不动,她能感觉到沈氏的指尖又轻轻地触碰在她的眉眼上,勾勒着她五官的线条……
她尽量把呼吸放得轻柔绵长,与沉睡时一般无二。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她只是记得王爷的话,唯有直面真相,才能掌握主动权。
这时,她感觉到轻抚着自己脸颊的那只手停了下来。
沈氏收回了手,然后悄悄起身,披上了一件斗篷,走出了内室。
她穿过几道门帘,一直来到了堂屋。
夜深了,外面的庭院中,银色的月光倾泻而下。
值夜的小丫鬟看到沈氏起身,连忙给她行礼,声音压得低低的。
“去把陈嬷嬷叫来。”沈氏吩咐道。
小丫鬟应了命,匆匆离开。
沈氏独自坐在堂屋里,仰望着外面繁星密布的夜空,那点点星辰一闪一烁,纷杂无章,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她感觉真相似乎已经近在眼前,又似乎还在相隔数千里之遥,还有很多地方说不通……
过了一会儿,陈嬷嬷就跟着那个小丫鬟来了,她应该还没歇下,衣着打扮与白日里一般无二。
沈氏把小丫鬟给打发了,只留了陈嬷嬷在身边。
确认周围无人,她才低声问道:“十四年前,我在寄宿的那家寺庙生下孩子时,昏迷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从那个寺庙到老家来回至少也要一天一夜,她是昏迷了一天一夜,可是她身边还有人在,孩子不可能离开她身边那么久的……
沈氏一方面这么告诉自己,另一方面她的思绪又控制不住地在发散。
“夫人……”陈嬷嬷一脸不解地看着沈氏,想不通她怎么会突然提起当年在寺庙中生产的事。
沈氏闭了闭眼,眼睛通红,攥着帕子的手指颤抖不已。
陈嬷嬷感觉沈氏的神情不对,努力地回忆着。
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她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了,迟疑道:“您生下大姑娘后,晕了过去,奴婢心急,跑了出去,派了几波人去附近的镇子上找大夫。”
“那个时候,我们是借宿寺庙,人生地不熟的,一切都很乱……”
“奴婢实在着急,还跟着寺里的一个小师傅去了趟附近的一个村子,请了个懂医术的稳婆回来。”
“奴婢回到寺庙时,您还昏迷着,不过已经有大夫给您看过了,也喂了汤药。”
“大夫们会诊说,您没什么大碍,是血虚力竭……”
“几个大夫和稳婆也给大姑娘看了,说她虽然早产,但是底子好,很康健。”
沈氏接口道:“大夫说,凰姐儿是早产?”
“是啊。”陈嬷嬷感慨道,“都说七活八不活,大姑娘那时候八个月……”
说着,陈嬷嬷咯噔一下,想起方才刘氏与楚千尘的那场对峙。按照二夫人的意思,二姑娘是侯爷从外头抱回来给姜姨娘的……
陈嬷嬷瞳孔一缩,心里约莫知道沈氏在怀疑什么了。
当年,姜姨娘比沈氏早一个月怀上身孕,后来由老侯爷做主,把姜姨娘送去了老家,他是担心侯爷宠妾灭妻,而侯爷之所以会答应,恐怕是担心沈氏会害姜姨娘。
陈嬷嬷喃喃道:“夫人……奴婢只离开了您半天而已。”
她离开前,女婴在沈氏身边,她回来后,女婴也在。这短短的半天根本就不足以楚令霄一来一回。
顿了一下后,陈嬷嬷又道:“夫人,不会的。”
“大姑娘和您长得这么像。”
楚千凰和沈氏很像,除了眼睛外,她的五官轮廓都像沈氏,至少有五六分相似,穆国公夫人和世子他们也说过楚千凰小时候跟沈氏年幼时更像。
相比之下,楚千尘也只有这双凤眼像沈氏。
尤其鼻子与嘴唇的形状全然不同。
如今楚千尘的性子变了,气质上确实与沈氏有了六七分相似,连穆国公夫人都对她有些另眼相看,而从前的楚千尘言行举止很是小家子气,懦弱柔顺,眼睛无神,总是半垂着小脸,从来没人会把她与沈氏联想在一起。
“……”沈氏的脑子更乱了。
陈嬷嬷平复了一下心绪后,又道:“夫人,这一切只是二夫人的一面之词,十有八九是为了骗二姑娘的十全膏编出来的吧。”
这确实是最好的解释了。
无凭无据,只是刘氏一面之词,换作平日里,沈氏根本不屑一顾,但是现在,因为楚千凰扎到她心里的那根刺越陷越深,让她忍不住想去追究,让她不得不去想楚千凰之所以做出那些事来会不会是因为……
沈氏心口发紧,抬手捂住了胸口,眉心更是深深地笼在了一起。
陈嬷嬷亲自给沈氏倒了杯温茶,宽慰道:“大夫人,您想太多了,伤神伤身。您还是早些歇下吧,明天是二姑娘大喜的日子了。”
沈氏:“……”
沈氏抬眼朝内室的方向望去,心绪依旧起伏不平。
是啊,明天就是楚千尘出嫁的日子了,事到如今,无论楚千尘的身世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真相,这桩婚事是不可能会改变的。
其他的事等过了明天再说。
出嫁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日子,没有什么比楚千尘的婚礼更重要……
沈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压下了心头的千头万绪,起了身。
陈嬷嬷又离开了琬琰院,沈氏拢了拢斗篷,又返回了内室。
内室中还是黑黢黢的一片。
蜷在床头柜上的那只小黑猫敏锐地睁开了眼,用绿油油的眼睛高傲地看了沈氏一眼,又把头蜷了回去。
沈氏脱下斗篷,躺回到了楚千尘的身边,她依旧心神不宁,毫无睡意。
她又想去看楚千尘,却见楚千尘发出低低的呻吟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声音微微沙哑,“母亲您睡不着吗?”
她对着沈氏软软地一笑,睡眼惺忪的少女比平日里多了一分娇憨,“我也认床,我给您点根安神香吧。”
沈氏根本就来不及反对,楚千尘已经翻身下了榻,动作娴熟地点了安神香。
安神香清幽的香味就在屋子里弥漫开去,沁人心脾。
沈氏闻着香味合上了眼。
这一次,她很快就入睡了,等一觉醒来已是黎明,外面的鸡鸣声那么嘹亮,她的身边空荡荡的,楚千尘不知何时起了身。
琬琰院里,忙忙碌碌。
琥珀等人先伺候楚千尘沐浴,然后再服侍她穿上繁复的嫁衣,一层又一层,外面披上正红大衫与霞帔。
这嫁衣是内务府定制的,与普通的嫁衣不同,是亲王妃的仪制,大衫与霞帔上都饰有金绣云凤纹,还配玉革带、玉花采结绶、玉谷圭、玉佩等等。
她的凤冠乃是九翟冠,除了冠上有金丝编制的翟鸟九只外,还插有金凤簪一对,以及其它数不清的金珠宝钿花、翠叶、珠翠云等等,华丽异常。
这珠光宝气的九翟冠只是这么静静地放在托盘上,就吸引了所有女子的目光。
来给楚千尘道喜的楚家姑娘们都忍不住朝那个九翟冠多看了两眼。
婚礼的仪式进行得井然有序,从上午起,就陆陆续续地有亲友来侯府道喜。
距离吉时越来越近,侯府中一片喜气洋洋。
大概也唯有沈氏心里藏着一丝不为旁人所知的焦虑,大丫鬟冬梅知道夫人从上午开始没吃过几口东西。
未初,皇帝的圣旨忽然来了。
这圣旨是给新娘子的,楚千尘只能穿着沉甸甸的嫁衣来了仪门处接旨。
皇帝在圣旨中正式册封楚千尘为宸王妃。
一般来说,都是要在大礼礼成后,才正式册封王妃,并把新娘的名字加入皇氏玉牒的,楚千尘估计她大该是大齐皇朝从未有过的例外了。
来宣旨的中年内侍笑眯眯地念了“钦此”后,就合上了圣旨,装模作样地对楚千尘道:“楚二姑娘,不对,咱家该叫您王妃了,这可是皇上对王妃您的宠信,您以后可以‘好生’照顾宸王殿下!”
楚千尘抬手接了旨,然后在琥珀的搀扶下,起了身,含笑道:“劳烦公公替我向皇上谢恩。”
楚千尘微微地扬唇笑,笑容中带着了然与洞悉。
皇帝这是怕王爷不认账呢!
她的笑容更深,笑意止不住地从眼角眉梢与唇畔的梨涡溢出。
如娇花,似明珠,明艳动人。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连中年内侍自认看了宫中三千佳丽,也晃了一下神,暗道:这位楚二姑娘果然是好姿色,可谓倾国倾城。
难怪说美人多薄命,她也是个福薄的。
想着,中年内侍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轻嘲,笑呵呵地说道:“王妃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就好。”
陈嬷嬷给中年内侍悄悄塞了一个红封,亲自把一众天使都送走了。
楚千尘又回了琬琰院,沈氏则留在了正堂,吩咐人去找楚令霄。
距离吉时已经不到一炷香功夫了,按照礼数,等花轿来了,楚千尘在上轿前,还要来正堂先辞别父母。
沈氏看着楚千尘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眶又是一酸,脑子里不知第几次地想起了昨夜的一幕幕,心口又开始发紧了。
沈氏心里很不是滋味:楚千尘的这场婚礼看似隆重,但是看在沈氏的眼里总是差了几分。
别家的姑娘出嫁,都是姑爷亲自来迎的,唯有楚千尘的婚礼如此憋屈。从上个月皇帝的赐婚圣旨下来后,宸王还从不曾露过面……
这就意味着,楚千尘过门后,还要花大量的精力去赢得宸王府的认可,赢得京中各府的认可,才能成为真正的宸王妃。
就算楚千尘在出嫁前就有王妃的诰命又如何?!
皇帝的这道圣旨哪里是荣宠,是把楚千尘放在火上烤呢,他是故意在逼迫宸王,若不是楚千尘有着一手好医术,她夹在皇帝和宸王中间,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了。
沈氏心神不宁地喝着茶,茶水喝了一半时,府外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沈氏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吉时到了。
果然,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喊着:“花轿来了,内务府的花轿来了!”
来的除了内务府的花轿,还有那个金嬷嬷。
内务府的花轿吹吹打打地到了,新郎官没来,因此侯府也没人拦花轿,花轿直接就抬到了琬琰院中。
金嬷嬷也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抱着一只大公鸡的小內侍。
当鞭炮声停止后,气氛就变得有些怪异。
众人的目光不由都落在那只大公鸡上,神情复杂。
“王妃,您该上花轿了,”金嬷嬷也知道楚千尘已经接了封王妃的圣旨,因此改了称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抱上公**。”
“不必。”楚千尘自己给自己戴上了红盖头,也不用丫鬟搀扶,就自己往外走去。
“王妃!”金嬷嬷连忙追了上去,喊道,“这不和规矩!”
楚云逸就站在门口的屋檐下,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见楚千尘来了,拦住了楚千尘,“我背你……”
“不……”
楚千尘想说不用了,可就在这时,一个圆脸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断断续续地喊道:“来了……来了!”
“二姑爷来接亲了!”
二姑爷?!院子里的丫鬟们面面相看,都还没反应过来。
金嬷嬷愣了下后,难以置信地脱口道:“宸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