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罪己

  皇帝越想越憋屈,只想一个人清静一下,不欲多言,吩咐道:“此事到此为止,传朕的旨意,速把锦衣卫召回。”

  跟着,他语露不耐地打发了楚千尘:“宸王妃,你也回去吧。”

  皇帝疲惫不已,想把所有人都给打发了,可他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见楚千尘幽幽地叹了口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这声叹息朝楚千尘看了过去。

  楚千尘慢慢地从袖中摸出了一方粉色的帕子,抬手以帕子按了按眼角。

  她年纪小,长得又好,也不用哭哭啼啼,只是这样就显得委屈而又柔弱。

  “王爷离京才不到一个月,皇上就容不下宸王府,今日栽赃嫁祸,明日后日又当如何呢?”

  “我一个妇孺,手无缚鸡之力,对朝政一窍不通,完全说不上话,将来皇上要是再宣我进宫问话,我怕是也帮不上王爷……”

  她说得哀哀泣泣,可怜巴巴,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其实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泪花。

  那些武将听着感同身受,不由把自家的家眷也代入了相同的境地。

  是啊,让一个妇道人家去面对皇帝、太子和康鸿达的逼问,她们除了垂泪,又能做什么呢?!

  就算是楚令霄状告宸王谋逆,照理说,皇帝也可以宣宸王回京对质,动不动就命锦衣卫出动,拿妇孺开刀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楚千尘慢条斯理地又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叹息道:“皇上既然知道冤枉了我们王爷,为何连罪己诏都不肯下。”

  “……”顾南谨瞳孔一缩,没想到楚千尘会在这个时候重提罪己诏的事。

  罪己诏可不是什么小事,历史上下过罪己诏的君主寥寥可数,所为不过三种原因,第一种是天灾,第二种是君臣错位,第三种是政权危难之时。

  皇帝要是在这个时候下了罪己诏,剔除第一种天灾,那就唯有剩下两种理由,而这两个理由也是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认的。

  皇帝是绝不可能同意罪己的。

  顾南谨头痛欲裂地揉了揉太阳穴,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御书房内的空气近乎凝结,似是风雨欲来。

  皇帝狠狠地瞪着楚千尘,这一刻,给她赐一道白绫的心都有了。

  “宸王妃,”皇帝冷冷道,“令尊好大喜功,才会被风弥国所蒙蔽,向朕传报了假消息。他污蔑九皇弟与南阳王世子在先,固然其情可悯,论罪嘛……”

  皇帝没有再说下去,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在这件事上,他已经让了一步又一步,如果楚千尘再得寸进尺地继续闹下去,他也只能加重楚令霄的罪状。毣趣阅

  在场的众人全都听明白了,也包括楚令霄。

  楚令霄的脸色更白了,连忙朝皇帝方向膝行了几步,哭喊道:“皇上,臣是无辜的!”

  “臣只是被小人利用而已!”

  他努力向楚千尘使着眼色,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怨恨楚千尘了。

  他是真怕了,怕皇帝一气之下会降他的爵,甚至引来牢狱之灾。

  “……”楚千尘垂着小脸,手里的帕=【子半掩面,沉默了。

  纤细的少女沉默不语时,显得更柔弱了,如娇花般易折。

  看在周围其他人的眼里,不免心生几分同情,觉得皇帝以楚千尘亲爹的性命与前途胁迫一个弱女子,未免落了下乘。

  毕竟,整件事是皇帝先错了,先冤枉了宸王府。

  周围几个文臣本来只是静观其变,现在也有些看不下去,暗叹皇帝心胸狭隘。

  康鸿达把外面这些文武大臣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内,心中无语:皇帝简直被气得失去理智了,这一步步棋越走越糟。

  单看楚千尘从今日进御书房起说的那一连串话,她哪里是会把亲爹的前程放在心上的啊!

  她的心已经完全向着宸王了!

  楚千尘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皇上如此‘赏识’家父,是家父的福气。”

  对比楚令霄此刻的狼狈,楚千尘这句话显得极其讽刺,且意味深长。

  张首辅等众臣品味着她这句话,皆是若有所思。

  南阳王之死关乎整个西北的安宁,皇帝对南阳王之死有疑,派钦差去西北查证一二,那本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朝中有那么多御史能臣可以选,皇帝怎么就偏偏选中了他楚令霄!

  说得难听点,楚令霄这个人文不成武不就,有什么的地方值得皇帝“赏识”呢?!

  除非,皇帝是别有所图。

  众人都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根本就是皇帝的自导自演,而楚令霄不过是皇帝的一颗棋子罢了,随手可弃,毕竟楚令霄也不可能当面指认是皇帝唆使他的。

  不少人看向皇帝的眼神中就带了几分怀疑。

  “放肆”两个字就在皇帝嘴边,但他终究咬着牙,咽下了,脸色更黑了。

  原本他派楚令霄去西北的确是希望他能查出点问题来,当初倪公公去永定侯府传旨时,也暗示了楚令霄一二,但是他可没让楚令霄伪造证据栽赃。

  皇帝心里对楚令霄更厌,若不是他蠢得被秦曜给利用了,现在自己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境地,被一个丫头片子抓住了把柄!

  皇帝的眸色一点点地变得幽邃,其中似是酝酿着一场风暴,警告道:“这人啊,还是要适可而止,令尊就是太会‘钻研’,才会犯下大错。”

  楚千尘与皇帝四目对视。

  她就是要让皇帝下罪己诏。

  等王爷这次回来,她肯定不让他再到处乱跑了!

  王爷的身子需要静养,要是皇帝总是时不时的上蹿下跳一番,也实在烦人。这人呢,只有痛了,才会记住教训,三思而后行,不敢再轻举妄动。

  楚千尘从容道:“钻研也未必是坏事,否则岂不是要错过了近在眼前的线索?好在今天查明了真相,还了我们王爷一个清白。”

  “不然,王爷好端端地护送乌诃迦楼回昊国,皇上却还执意以为王爷偷偷跑去了西北呢。”

  楚千尘在“乌诃迦楼”这四个字上加重音量。

  皇帝一时没听明白,康鸿达却一下子就明白了,眯了眯眼。

  如同楚千尘所言,顾玦还在护送乌诃迦楼的途中,他不可能避开乌诃迦楼的耳目,偷偷地溜去西北。

  所以,要是顾玦真的如楚令霄所言去了西北的话,那就代表乌诃迦楼和顾玦的关系极好,好到愿意替他掩护。

  这件事楚千尘本来可以抵死不认的,可她却故意在这个时机意味深长地说了出来。

  同样的话听在不同人的耳朵里,那就是不同的意味,外面的张首辅他们不知前因后果,他们听了只会以为顾玦确实是清白的。

  问题是,楚千尘这句话是说给皇帝听的。

  皇帝慢了一拍,也反应了过来,双眸一睁。

  她这是在拿乌诃迦楼在威胁自己吧!

  顾玦不仅有北地军和南阳王府作为支持,甚至还和乌诃迦楼交好,一旦皇帝对宸王府动手,那么,以顾玦和乌诃迦楼的关系,乌诃迦楼会不会支持顾玦谋反?!毕竟南昊是巴不得大齐分崩离析,他们才有可有乘之机。

  骤然间,皇帝觉得那把指向京城的大刀仿佛骤然间悬在了他的脖颈上方。

  他背后一阵发寒,冷汗浸湿了中衣。

  皇帝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没有失态。

  在沉默了大约一盏茶功夫后,皇帝终于动了动那略显苍白干燥的嘴唇,声音自牙关之间挤出:“是朕被奸人所蒙蔽,冤枉了顾玦。”

  皇帝的拳头猛然收紧,“宸王顾玦于国有功,差点蒙受不白之冤,朕理该下诏罪己。”

  他的眼神在警告楚千尘适可而止。

  但是,楚千尘只知道要痛打落打水狗,再进一步道:“皇上既知王爷于国有功,有功自当封赏。”

  她这句话的意思是,皇帝下诏罪己只能算“知错”,要是不赏顾玦,就不算改过。

  苏慕白抓住时机,适时地敲边鼓:“宸王殿下镇守北地多年,为大齐击退赤狄,立下赫赫战功。可现在,什么人都能口出狂言地陷害宸王殿下,实在令人寒心!”

  “今天有永定侯,下次不知道还有谁敢栽赃宸王呢!”

  其他武将们也是心有戚戚焉,纷纷附和,一派万众一心的架势。

  苏慕白压抑不住翘起的唇角,若非场合不合适,他已经要为楚千尘鼓掌叫好了。

  这个时机抓得妙极了,今天不趁机宰皇帝一刀,简直对不起自己!

  “那朕当如何封赏宸王?”皇帝咬牙切齿地说道,觉得楚千尘简直得寸进尺,就跟疯狗一样咬着自己不放。

  楚千尘直接道:“王爷镇守北地多年,皇上不如就把北地给了王爷吧……”

  她竟然狮子大开口,想让他把北地赐给顾玦!?皇帝根本没耐心听楚千尘说下去,打断了她:“北地不行!”

  北地广袤,让皇帝把堪比两州的北地拱手让给顾玦等于让他自断一臂,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顾南谨微微蹙眉,又品到了那种熟悉的滋味。

  楚千尘叹了口气,又拿着帕子拭起了眼角。

  皇帝的心里直打鼓,有些怕了她了,要是由得她继续闹下去,自己说不定真的连北地都得让出去。

  他一咬牙,赶在楚千尘开口前说道:“北方有赤狄、丁零等小国为祸,如今赤狄投降求和,尚有丁零负隅顽抗。若是北地军能打下丁零,朕就将丁零封给顾玦作为封地。”

  丁零的地域不足赤狄一半,且丁零荒芜贫瘠,也正因为此,才会不时骚扰北地边境。就算把丁零给了顾玦又如何?

  苏慕白闻言,心跳不由加快,又不敢露在面上。

  皇帝没看出来,苏慕白却是能看出来的,楚千尘本来就没打算替王爷要北地,因为谁也知道皇帝是不可能同意的。

  丁零不是大齐的领土,皇帝自觉是慷他人之慨,所以才爽快地拿出来应付,却不知道丁零是块宝地。

  一步退,步步退。

  从皇帝同意罪己后,他就已经被楚千尘牵着鼻子走了,根本就控制不住事态了。

  楚千尘终于放下了帕子,随意地福了福,帮顾玦谢了皇恩,又叹道:“王爷忠心为大齐,皇上明白就好,望皇上以后不要总是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辞。”

  她明明才十几岁的年纪,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带着训斥的长辈一样。

  自皇帝登基后,就是连殷太后也不曾这样跟皇帝说过话。

  “……”皇帝的面色隐隐发青,憋着气,又发不出来,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痛,疼痛如绞,却只能强撑着,不敢倒下。

  这要是传扬出去,让别人以为他大齐皇帝被一个弱女子给气病了,那么他的脸面可真丢尽了,他今天所做的忍让也全都白费了。

  皇帝眼眸阴鸷,不能对楚千尘发火,就只能把怒火宣泄到了楚令霄的身上。

  “楚令霄,你诬告宸王与南阳王世子,兹事体大,来人,把他押入天牢,着三司会审!”

  楚令霄整个人几乎傻了,面色如纸白。

  他愣了一下,惶恐地又喊了起来:“皇上,臣是冤枉的!”

  “臣绝对没有谋害忠良之心!”

  “臣对皇上、对朝廷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楚令霄对着皇帝连连磕头,没几下就磕得额头一片青紫,形容更狼狈了。

  然而,在场的众人根本就没一个为此动容,无动于衷地看着求饶的楚令霄。

  这些人全都是位高权重之人,对于这种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

  很快,两个形容枯槁的中年内侍闻声而来,一左一右地把地上的楚令霄扯了起来。

  皇帝懒得再多说,一挥手,那两个中年内侍就强势地把楚令霄往外拖去,动作粗鲁,一点也没手下留情。

  楚令霄还在不死心地喊着:“皇上,臣真的是被奸佞蒙蔽啊!”

  “皇上……”

  楚令霄被人三两下就拖出了御书房,之后,似乎被堵上了嘴。

  喊叫声没了,御书房内也清静了下来。

  皇帝的脸色依旧难看至极,眼锋正死死地钉在楚千尘身上。

  今天这场博弈,他输得太惨了!

  顾南谨心里叹息,只能当和事佬,含笑道:“劳烦九皇婶走这一趟了,下次等九皇叔回京,孤与太子妃再去府上拜访。”

  “孤送送九皇婶吧。”

  他好言好语地哄着楚千尘。

  想着半个时辰前皇帝气势凌人地吩咐倪公公把楚千尘宣来,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而现在,他还要赔笑把人哄回去,顾南谨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这个太子当得太累了。

  唯一还能庆幸的是,楚千尘是长辈,他这个太子还不算太丢脸。

  楚千尘笑容清浅,云淡风轻,看着与她刚被皇帝宣来时,一般无二。

  好像方才那个与皇帝正锋相对的人不是她一样,不卑不亢,不骄不喜。

  而现在,御书房内外的这些朝臣们根本就没人敢轻视这个还未及笄的宸王妃。大概也唯有穆国公和苏慕白在笑,两人都把笑意小心地藏在眼帘下。

  这一次,楚千尘很爽快地答应了:“那就劳烦太子了。”

  意思是,她要走了。

  反正她已经达成了此行的目的,接下来的事交给苏慕白他们也够了。

  总算送走这位祖宗了。顾南谨伸手做情状,简直快哭了。

  楚千尘信步走出了御书房,对于皇帝如刀子般投诸在她背上的目光,似乎全然不觉。

  半个时辰前,楚千尘进宫的时候,是由禁军开道,锦衣卫“押解”,她从皇宫回王府的时候,是皇太子亲送,等她回到宸王府的时候,围在王府外的锦衣卫已经散了。

  王府内,一如楚千尘走之前般宁静,似乎这场风暴全然没影响到这里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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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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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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