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首辅拜访天官

  天色刚一暗淡下来,梁梦龙府邸所在的胡同就被戒严了。

  这皆因申时行约好了今夜要前来他的私宅里拜会,所以五城兵马司为之采取的临时保护措施。

  酉时刚过,申时行的八人抬大轿便落在了梁府的轿厅。

  当申时行掀帘下轿时,梁梦龙已经在轿前候着了。

  此时的梁梦龙,因在蓟辽总督任上军功卓越,贡献突出,早就加了太子少保,所以着一品命服,与同样着一品命服的申时行行拱手礼。

  这两人的穿戴,说起来也有故事可言:本来,大明王朝品秩规定,六部尚书等大九卿都是二品衔,只有等到九年考满以后,才能晋升为太师、太傅、太保、少师、少傅、少保等勋职,袭一品衔。现任九大卿中,除了梁梦龙,还有刑部尚书严清也是领一品衔,他俩一个少保,一个少师。

  所以,现在满朝文武百官,除了严清和梁梦龙两个一品大员外,还有一个就是申时行了。

  这方面,申时行很像他的座主张居正,当初张居正也是,在隆庆二年就被破格晋升为太子少师,隆庆五年又晋升为太师,年纪只有四十六岁。

  申时行入阁的那一年同样被晋升为太子少师,刚不久皇长子诞生他又晋升为太师,他比张居正刚好年轻十岁,就是说他晋升太师时四十八岁。

  也算是非常年轻的了。

  洪武十三年,皇帝颁旨施行的《大明会典》中规定了官场的见面礼仪:凡百官交往,以品秩高下分出尊卑。

  品秩相近的两官员,相见时行礼东西对立,品秩稍卑者居于西;品秩相差二三等,相见时卑者居下;品秩相差四等,相见时卑者则需下拜,尊者坐而受礼,有事也得跪着禀告。

  按照如此循例,一品官与二品官相见时,二品官居西行礼,一品官居东答礼;一品官与三四品官相见时,三四品官居下行礼,一品官居中答礼;一品官与五品以下官相见时,坐受五品以下官员的跪拜之礼。

  而司属官品级低于上司官,禀事时必须下跪。

  近侍官员,不必拘品级行跪拜礼。

  同僚官品级虽有高下,但不必拘礼。

  大小官员在内府相见,不许行跪拜礼。

  官员出入街道,不许抗慢。官员隔一品避马避轿,隔三品跪。

  只是,这一礼仪到了后来,特别是武宗之后,也稍有改移。

  比如:诸寺大卿均为三品官,却得避尚书、侍郎。六品侍郎为三品官,得避吏部尚书。公侯勋臣品秩皆领一品或从一品衔,道上与内阁首辅相遇,也得避让。也就是说,当今公侯第一显赫的武清侯李伟,或者是定远侯王伟,若是在道上遇到首辅申时行,也得避道躲让。

  可见,内阁首辅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申时行自担任首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因公事入大僚私宅。

  上次他也来过一次,但那次是偷偷来拜会的,他们属下和其他官员都不知。与这次形自是不同。

  这次,于于理,梁梦龙都不敢怠慢。因此在申时行的大轿进门之前,他就先穿好了命服,来到轿厅迎候。

  申时行下得轿来,一看梁梦龙站在西边行拱手礼,连忙还礼道:“梁兄你太客气了,焉能如此?”

  按礼仪,梁梦龙的确该这样。

  但申时行之所以不好意思,一是因为他与梁梦龙品秩相同,二是因为他比梁梦龙年轻八岁。

  梁梦龙笑吟吟地答道:“不如此,岂不让人笑话我无礼?”

  两人是老朋友,寒暄两句,便联袂走进客堂。

  叙过茶,申时行盯着梁梦龙紫红的脸膛,笑着问道:“梁兄,听说你接任吏部尚书以来,每天门庭若市,今为何这般冷清?”

  “还不是因为首辅你要来,所以胡同口下午那会儿就开始戒严了,不然这厅里像开堂会似的。”

  “这时候你闭门谢客才好啊!”

  “哎!”梁梦龙深深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道,“元辅,我何尝不想啊?但有的人就有挤门缝儿的本事,让我怎么办?自陛下罢黜潘晟、起用海瑞与邱橓这两道圣旨一下,朝廷的官员纷纷前来打探风声。一波人怕自己的官丢了,另一波人削尖脑袋儿想往上爬。也不知陛下接下来是否真如冯公公所料要采取一系列的措施,真个是搞得人心惶惶。”

  “我今天正为此事而来。眼下处于非常时期,搞不好真会引发朝局动,梁兄可得要谨慎再谨慎啊,不然你我都将成为历史的大罪人。”

  “大罪人?”梁梦龙却不以为意,接道:“元辅何以这般认为?”

  “本来,陛下那两道圣旨,合你我二人之力,兴许能够阻止。”

  “不可能。”梁梦龙断然言道,“陛下既然都敢背着太后娘娘下旨,你我二人真能阻止吗?元辅难道没有听说,看传奇戏曲的那天晚上,太后娘娘与陛下辩论了一番,可最后陛下也没有低头,太后娘娘说的是一,陛下也有他自己的一,反正没有屈服。”

  “我当然听说了,不然也不会那么着急晚上来拜会梁兄啊!陛下这次态度比较强硬,我怕太后娘娘现在都左右不了他。那可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来是想告诉你,再有官员拜访,对于张先生重用的官员要尽量安抚,让他们不要惊慌;而对于反对张先生的某些官员要适当警惕,让他们不要尽想好事。政局稳定是当务之急!”

  梁梦龙点了点头,不过他心里想着如果万历皇帝真要倒行逆施,靠他这个吏部尚书也无济于事。

  更何况,他还想看看万历皇帝到底是否真有清算张居正之心?

  如果万历皇帝走上这一步,他都想好了该如何谏言、奏本该怎么写。

  申时行接着又感慨地道:“梁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这担任首辅还不到半年时间就感觉力不从心,张先生之前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啊!”

  梁梦龙心头比谁都清楚,张居正与申时行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张居正是那种“忘家殉国,虽万箭攒体亦不足畏”的类型;而申时行的风格明显趋于温和,总想着息事宁人。

  张居正被誉为“铁腕首辅”,那不是白叫的。反正以目前看,梁梦龙觉得申时行还不具备这样力挽狂澜的魄力。

  尽管申时行是张居正的门生,并深受座主的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后世有“世人只识张居正,却不知申时行”之说。

  无疑,张居正才是历史的宠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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