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汝俊,你的意思呢?”齐永泰沉吟了许久才问道,他需要征求利益攸关的几位当事人。
乔应甲、韩爌乃至孙居相都是晋南人,尤其是乔应甲家乡猗氏和韩爌的家乡蒲州最是危险。
乔应甲也有些犹豫。
论理他是最该催促山西镇和大同镇增派大军南下平叛的,这一点上冯紫英也提出了警告。
一旦晋南乱起来,其后果会相当严重,晋南和河南北部的怀庆、卫辉、彰德三府紧邻,一旦晋南乱了,势必影响到河南的北面三府,这三府又和北直隶南部的广平、大名二府唇齿相依,可以说晋南一乱,会直接波及到整个中原,这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当下李廷机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正式致仕,内阁中尚缺一人,几大尚书都在竞争这个阁臣之位,他作为右都御史暂时还不够格,但是如果某一位尚书入阁,那么空缺出来的尚书职位,他就是最有力的竞争者。
现在觊觎这个阁臣的如黄汝良、张景秋、顾秉谦、官应震,甚至还有刘一燝,任何一个人上位,都能引发一连串的调整。
正因为如此,他不愿被人在背后指责为因为只顾家乡而罔顾大局,那样对他竞争尚书位置很不利。
要知道和他实力相当的人并非没有,如柴恪,他的资历也相当深厚了,在兵部、吏部历任左侍郎,丝毫不比自己逊色。
乔应甲犹豫,但韩爌却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眼睛一瞪:“汝俊,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柴国柱把晋南的卫军收罗一空去充实他的山西镇,现在平阳有难,难道他就还能袖手旁观了?进入平阳的乱军已经超过了四五支,人数超过两万人,加上平阳本地的暴民乱民,人数早就超过三万人了,可平阳境内的卫军不足三千人,那些私军的战斗力根本不值一提,如果山西镇不派大军南下,平阳府诸州县绝对无一幸免,除非从冯唐的西北军抽调兵力回师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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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齐永泰和乔应甲乃至孙居相都异口同声地否定韩爌的主意,“西北军不能动!”
现在西北军在山东的攻势正如火如荼,牛继宗和孙绍祖的大军正在联手抵抗,但很显然已经招架不住了。
在连续丢掉了东平、巨野、嘉祥、金乡之后,西北军正在鱼台与牛继宗的宣府军鏖战。
牛继宗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正在从济宁州缓步南撤,估计几日之内朝廷就能收复济宁和兖州,这也就意味着最迟一个月内,整个山东即将光复,战事即将转入南直隶境内。
这个时候要是因为动了西北军而导致战局出现变化,谁都承担不起整个责任。
否定了韩爌的提议,乔应甲终于抬起目光:“乘风,晋南不容有失,否则中原危矣,而且也会波及到我们可能刚刚收复的山东,很难说这些乱军和南京那边有没有勾结和相互策应,所以恐怕还得要督促柴国柱和杨元都要增派大军南下。”
齐永泰看了一眼三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我会和进卿与怀昌说一声,就怕时间也有些晚了。”
“再晚也比没有好,乱了起来,大军南下也能平定,毕竟不像陕西那边,大军要南下,地方上连粮草都无法保障。”韩爌叹了一口气,“也难为紫英了,陕北那穷地方,他怎么能把延安、庆阳和平凉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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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紫英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儿了。
不过消息却截然不同。
山西镇第二轮两万多大军刚来得及南下,距离老牛湾不远的水泉营堡便遭到了素囊控制下的土默特军队袭扰,紧接着,丰州白莲在双沟墩一线发起进攻,这极大的震动了山西和大同二镇。
要知道土默特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向边墙发起进攻了,从三娘子控制了土默特人大局之后,双方就一直保持着和平,甚至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但没想到现在素囊却率先挑起了对大周的战事。
而丰州白莲以军队形式出现,并开始进攻大同镇的边境,这同样是一个令人不安的迹象。
丰州白莲的正式出现,意味着山西、北直乃至山东的白莲教也有可能从蛰伏状态转为活跃期,甚至进入一个爆发期。
这个坏消息足以抵消西北军收复济宁和兖州,彻底将牛继宗的宣府军和孙绍祖的大同军撵出山东的喜悦感。
面对土默特人和丰州白莲咄咄逼人的攻势,山西镇和大同镇都频频告急,并且都立即削减和放慢了派遣军队南下的部署,使得南下的军队数量骤减,而且速度也大大放缓。
冯紫英一看到这个消息就知道要糟糕。
如果说别人也许还没有意识到,但是冯紫英可以断言,白莲教绝对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而且说不定南京方面也有在其中穿针引线.
哪有这么巧,刚好山西镇和大同镇军队要南下的时候,素囊和丰州白莲就要寇边了?
这显然是要牵制掣肘二镇兵马南下,为陕西乱军在入晋之后的发展赢得时间和机会。
而且素囊和丰州白莲的寇边就再没有后续的消息了,很显然这种寇边是袭扰性的,不具备真正要攻陷某一段边墙,甚至要突入内地的可能性。
但对柴国柱和杨元来说,他们肯定是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本身实力就受到了很大削弱,就不太愿意南下平乱,现在更有理由作推托,少派甚至不派军队南下了。
如果这是南京方面的诡计,那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延阻了二镇兵马南下,但入晋的陕西乱军在晋南究竟能造出多大的声势来,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这却还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冯紫英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如果入晋乱军在晋南得势,只怕随着自己让摧城营紧跟着邱子雄的“乱军”南下追剿,弄不好西安府的那些乱军在西出无望,而又面临来自北面威胁的情形下,还会更大规模的东渡黄河入晋,到那个时候局面就真的有些难以预测了。
数万乱军涌入晋南,只怕平阳、泽州、潞安几个府州都抵挡不住,甚至可能会波及到河南在黄河以北的三府局面。
只不过想得虽多,自己却是鞭长莫及,难以过问。
自己现在只能老老实实先把陕西的局面收拾下来,山西也好,河南也好,还轮不到自己去操心。
便是自己老爹现在打下山东,恐怕也面临着朝廷的猜忌。
三边总督是肯定要免去的,西北军弄不好也要拆分,最后还要看老爹和牛继宗、孙绍祖他们在徐州这一战打得如何,以及陈继先最后的态度了。
见冯紫英看着朝廷来的邸报出神,汪文言忍不住问道:“大人,局势又有变化?”
“唔,说不上,和我们之前了解的差不多,晋南局势继续恶化,但是土默特人和丰州白莲又在北边滋扰,朝廷出了昏招了,柴国柱要求削减南下兵力,杨元要求放缓南下,朝廷都同意了,我很担心会出乱子啊。”
冯紫英的话让汪文言有些不解,“山西镇已经有一万大军在南下途中了,就算是削减后续兵力,又或者没有大同镇的军队,我想解决晋南那些乱军也没有问题吧?进入平阳那边的乱军不过一两万人,加上本地跟附的乱民也不过就是两三万人而已,不可能抵挡得住山西军的清剿。”
“未必啊。”冯紫英摇头,“山西镇在苏成度那一战损失太大,后续这些军队都是从晋南这些地方卫军和民壮抽调进去补充起来的,这才多久,战斗力能得到多少提升?如果稍有疏忽,再演苏成度的故事也不是不可能。”
听闻此言,汪文言沉默了,好一阵之后才问道:“那我们怎么应对?”
“事已至此,我们又能如何?还是按照我们自己的计划行事吧,莫德伦都攻陷环县了?”冯紫英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看来莫德伦和邱子雄这两只鹰犬放出去之后,都有些放飞自我,不按照我的要求来做了啊。”
“大人,还是有些原因的,环县几乎士绅都躲入了县城,其中有几个是罪大恶极的,民愤极大,莫德伦如果不打下县城,难以赢得周围那些附庸而来的乱军支持,所以他不得不打。”汪文言解释道:“而且他也遣人来解释了,打下环县之后,会稍加休整就沿环河南下,在安化边儿上绕一圈,直进镇原和泾州。”
“胃口不小啊。”冯紫英其实对莫德伦打下环县并没有多少恶感。
还是那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切需要莫德伦他们自己拿主意,怎么打更合适,细节不必太计较,他只需要最后的结果。
从莫德伦现在的行动来看,还是相当顺利的,如果真的打下镇原和泾州,再突然东进宁州,基本上就是围绕着庆阳府绕了一个圈儿了,把整个陕北三府的局面彻底搅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