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字卷 第一百零八节 人心易变

  数风流人物正文卷壬字卷第一百零八节人心易变巩华城距离京师城太近了,以至于当夜夜战的结果很快就传递了出去,京师城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你说什么?在榆河受阻?”义忠亲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数万大军被一条榆河给拦住了,这榆河是长江黄河么?义忠亲王对着京畿一带的地形十分了解,榆河他也过了几十次,算什么

  一条河沟而已,就算是现在秋季涨水期,也不过就是几十步宽而已,谁能阻挡得住数万大军?

  就算是夜里一时间不好渡河,那白日里怎么说?

  “五军营在榆河石桥堵住了宣府军东进之路,昨夜两军在榆河石桥交战通夜,直到今晨,宣府军才算是渡过了榆河,将五军营围在了巩华城中。”向义忠亲王汇报的是他安插在宣府军中的亲信派来的人,即便是对牛继宗,义忠亲王也不能完全放心。

  倒不是不放心牛继宗的忠诚,而是牛继宗掌握数万大军,难免会他自己的想法,未必一板一眼的按照自己的意图行事,这是每个独当一面主帅都不可避免的,王子腾那边也一样。

  义忠亲王不可能事事干预,但是他觉得起码要随时掌握了解这些具体情况,牛继宗和王子腾他们也该主动地报告才是。

  但是往往这些人都会有选择性的报告,要么报喜不报忧,要么报忧不报喜,总而言之都是报告对他们自身有利的,隐藏不利的,或者想要达到某种企图的,这也是义忠亲王最为头疼的。。

  “老十的五军营能挡住牛继宗的宣府军?”义忠亲王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五军营都被陈继先带走了,老十煞费苦心从钱国忠的神机营那里弄了几千人过去,这就能把牛继宗给挡住了?牛继宗的宣府军已经沦落到和京营一样了?”

  来人讷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位正在气头上的王爷。

  还是汪梓年替对方化解了尴尬,“据我们所知五军营都没有全部出动,就出动了两部,不过区区几千人,不可能挡住牛公的大军吧?”

  “的确只有几千人,但是榆河涨水,虽然水面不宽,但是水却深了不少,而且之前牛公也没有想到会有京营出来阻路,一直是在侦察蓟镇军,所以未曾考虑在榆河上有什么阻碍,一时间收集民船不畅,所以一直拖到了早上,而榆河石桥却遭遇了京营提前设置路障,而且他们以火器为主,宣府军诸部都未曾预料,所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加之石桥太过狭窄,便于京营发挥火器优势,所以才会两度受挫,……”

  “两度受挫?”义忠亲王气得忍不住啧啧出声,“说得这么委婉,是不是碰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啊?死伤了多少?伤筋动骨了五万边军精锐,居然在几千没组建起来几天的京营面前受挫,巩华城是不是京师城还雄峻,还是榆河比长江还宽广?孤都要怀疑牛继宗还是不是牛继宗?莫不是宣大总督变成了老十,京营节度使变成了牛继宗,两边儿弄反了过来?!”

  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足以见得义忠亲王气得有多么恼火。

  汪梓年也有些尴尬,这宣府军的表现的确有些拉胯,你说打蓟镇军受点儿小挫还说得过去,怎么打京营这帮街溜子也成了这样?难道忠惠王这啥都不会的闲散人还成了一代名将?说出去也没有人信啊。

  来使有些难堪地抬了一下头,小声解释道:“王爷,榆河情况王爷有所不知,虽然河面不宽,但是因为前段时间下雨涨水,水深及接近一丈,而且两边河滩都是淤泥浮泥厚积,无论是搭设浮桥还是船渡,都有些困难,我们也是很花了一些心思才算是渡河而过,……”

  “渡河而过?意思是牛继宗最终还是没能把那座石桥给打下来,还是因为从其他地方渡河过了,才迫使对方撤离,然后进了巩华城?”

  义忠亲王还是有些水准的,基本上猜准了一个大概,来使也不好否认,只能点点头道:“京营这一部的火铳装备和以往我们见过的都截然不同,威力尤其凶猛,射程远,穿透力强,而且击发速度快,如果采取轮射方式,的确是一个很难对付的敌人,他们死守石桥,石桥桥面太窄,如果用营车遮掩,藏于其后的士卒太少,若是两翼没有营车遮挡,单靠盾牌却又抵挡不住,对方的火铳能够轻易打穿盾牌,我们之前就是不知晓这一点,所以吃了大亏,……”

  “吃了一次亏,还能吃第二次亏?京营多少人,你们多少人?”义忠亲王依然是一脸不屑,“行了,孤也不多说了,那现在牛继宗准备什么时候进京?尤世功恐怕距离巩华城也不远了,难道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巩华城屹立在那里,当一颗钉子扎在他背后?”

  “王爷请放心,这一点大帅还是有把握的,巩华城城墙低矮,几千人中出了这支火器营威力不俗外,其他一部不值一提,大帅已经下了决心,最迟今日午后未时之前要拿下巩华城。”来使赶紧道。

  义忠亲王这才轻哼了一声,看了看时间,“那就是说这个时候牛继宗已经在攻打巩华城喽?也罢,孤就信他一次,在这里等他好消息,孤得到的情报,尤世功正在紧急往巩华城赶,如果不再申时之前拿下巩华城,恐怕牛继宗就要面临和蓟镇军对峙的局面了,那种情况出现的话,就很不利,也很不好说了,你把这个消息转达给他。”

  汪梓年没有搭话,但他想了想这个时候再让这个使者回去说,估计那边城都已经攻破了,或者就是又失利了,那局面就真的危险了,甚至不得不考虑第二个方案了。

  来使走了。

  但义忠亲王反而陷入了困惑和纠结之中。

  现在该怎么办?虽然牛继宗还在信誓旦旦,但是一夜时间居然不能突破一个小小的榆河石桥,而且还是面对的京营那帮街溜子,这不由得让他产生了一些怀疑,牛继宗的宣府军是否像原来外界想象的那么强大。

  都说宣府军和大同军乃是边军精锐中的精锐,更甚于辽东军,但怎么数万大军对上几千京营还花了一夜时间才勉强渡河,而现在还只是把这支京营困在巩华城中尚未拿下,这不能不让人起疑。

  之前他考虑一旦宣府军兵临京师城下,哪怕蓟镇军也赶到,那么他都打算径直去见叶向高表明态度了,那种情况下,他相信叶向高不敢对自己有什么不利的举动,毕竟自己只是希望在这种情况下监国,而并没有表现要马上继位。

  以他对叶向高的性格了解,叶向高多半是会推诿拖延,但是只要他不敢立即否定,那就是胜利。

  老四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不值一提,而自己可以充分利用江南方面的影响力来给叶向高施加影响力。

  毕竟叶向高也是江南士人出身,这些文臣们更看重的是那一句“与士大夫共天下”那句话,谁继位都需要他们来帮助治理天下,这是士人们最大的倚仗,只要自己承诺叶向高继续为首辅,义忠亲王相信叶向高最终会认可自己。

  无外乎就是一些交易罢了。

  李廷机已经年满七十,完全可以致仕了,而李三才是老四的心腹,又是北人,亦可让其不再担任阁臣,这样让汤宾尹入阁,另外一个阁臣位置可以选择考虑给缪昌期和贾敬来斟酌,实在不行,把礼部尚书顾秉谦拿下,让缪昌期接任礼部尚书也是一个合适安排。

  齐永泰若是知趣,这阁臣中还是需要一个北人来平衡,一样可以让他留任。

  这种情况下,义忠亲王觉得自己是完全可以控制住朝政的,就算是日后老四醒过来,也不可能再改变什么,他有这个自信。

  但现在情况却演变成这样,不能不让义忠亲王起了一些担心。

  牛继宗的宣府军连京师城都靠近不了,自己怎么去和叶向高理论说服?怎么让叶向高接受自己?

  对这些士人文臣来说,只怕老四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对他们来说恐怕更好控制左右吧?

  “梓年,你说孤现在该如何?”义忠亲王一反先前的暴怒气盛,此时却变得有些意态萧索,“牛继宗这可真的是给朕长脸了,打出一个这种局面来,孤还以为他这会子应该抢在尤世功之前都已经抵达京师城下了呢,没想到……”

  汪梓年也没想到,按照他们的预料,牛继宗这会儿都已经该到京师城下了,即便是尤世功也赶到京师城下,那也无关紧要了。

  因为风向变了,形势变了,整个京师城的民心就动荡起来,文臣们的心思也会因此而变化,这就是一种走势,但现在你没有能靠近京师城,哪怕就是那么五六十里地,但是感觉就是不一样,你到了城下,守卫城门的这些京营子弟,都是混口饭吃的,没有主心骨,敢阻拦么?

  但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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