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正文卷辛字卷斜阳草树第八十六节隐患隐现拿到这个情况之后,冯紫英也顿时来了兴趣。
联想到这仁庆有些突兀诡异的僧纲司副都纲身份,再加上宝琴的观察和怀疑,冯紫英不得不怀疑这位仁庆法师是不是有些什么古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冯紫英摩挲着下颌在厅中踱步许久才问道:“耀青,看样子这位仁庆法师很不简单吶,你说他深居浅出,鲜有出门,而根据调查了解,他在十年前可是十分活跃,经常出入达官贵人们高门豪宅中呢,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这也是耀青觉得奇怪的一点,或者是仁庆法师觉得弘庆寺现在地位已固,无需再刻意经营?又或者他自认为僧纲司副都纲这个身份已经是极至再无上升机会了?”
吴耀青也觉得不解。
“这个说法难以服人,弘庆寺在京中的规模、地位都还算远谈不上前列,至于说喜欢追求名利者,鲜有自行放下追逐之心的,仁庆年龄也不算大,岂有不思进取的道理?”冯紫英摇头。
“那就只能说明此人另有图谋。”吴耀青认同冯紫英的看法。
“嗯,现在还看不出此人以及这弘庆寺究竟有何蹊跷,但我有一种感觉,多半是不太令人愉快的。”冯紫英淡淡地笑了笑,“我既然来了这顺天府,脚下边儿这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关系到我自家,所以不敢有半点儿懈怠疏忽啊,若是这弘庆寺或者这仁庆法师日后给我弄出点儿什么幺蛾子来,我自己本来都有些感觉了的,因为疏忽大意而酿成事端,那我可就罪莫大焉了,耀青,恐怕此事儿还得要由你安排人来盯着,总得给我一个合理解释才行。”
这也算是冯紫英交代任务了,吴耀青虽然不觉得这位仁庆法师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来,但是即便是鸡鸣狗盗的破事儿也和冯紫英有关了,所以花点儿心思也有必要,真要揭穿这位仁庆法师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没准儿也能让这位仁庆法师为大人所用,好歹也是一个僧纲司的副都纲嘛。
“嗯,那大人,我琢磨着先安排人盯着仁庆,看看他的活动规律,事出反常必有妖,总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另外我也打算再安排人,好好把这弘庆寺里边其他僧侣梳理梳理,看看有没有可能从其他人身上找出点儿东西来,这帮人来历如此统一,或许可以突破一点,以点带面呢?”
吴耀青的话让冯紫英满意点头,回到京师城中,吴耀青更加活跃了,熟悉的地方显然更能让他们快速进入状态,尤其是还有汪文言和曹煜这些长期并肩战斗的伙伴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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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靠在御座上,永隆帝调匀自己的呼吸,这才慢慢坐正身体,双手按扶在面前御案上,沉思良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冯铿就任顺天府丞亦有两月了吧?外界反映如何?”
卢嵩随即应道:“苏大强夜杀案让刑部有些难堪,包括都察院那边也在攻讦刑部,认为刑部办案粗糙,两度审案居然未曾发现其中纰漏,……”
“呵呵,这倒是让冯铿的名声涨了几分啊,朕也听闻了,外界都在传他是大周包文正啊。”永隆帝嘴角浮起一抹笑容,“那吴道南不是也很难堪?”
“吴大人似乎不太在意这一点,或许是表面不太在意吧,没听说有其他反应。”卢嵩迟疑了一下,“不过此类案子虽然看起来名声大涨,但实际上对顺天府其他庶务并无太大帮助,……”
摇了摇头,永隆帝不认可:“不能那么说,冯铿初来乍到,顺天府岂是永平府可比?若是没有威望,哪怕他是府丞,只怕一样说话没人听,他这一手做得很聪明,起码下边吏员和民众对他会尊重几分了。”
卢嵩想了一想道:“皇上,小冯修撰切入点的确选得很不错,但是臣观察或许小冯修撰意图不仅止于此,他去了通州可不仅止于苏大强夜杀案,应该是和房可壮谈及了通州仓的粮储问题,……”
永隆帝沉默不语。
通州仓,西山窑,这是顺天府的两大痼疾,后者还要好说一些,不过是朝廷,或者说是父皇放纵出来的问题,对朝廷危害实际上算不上太大,只是让朝廷内部矛盾更突出罢了,但是前者就就不一样了,这是一个屡查屡禁屡犯,久治不愈的顽症,不仅是父皇时代就已经掀翻了不少重臣,便是更早广元乃至天平帝时,就一样有不少朝廷重臣为此黯然致仕。
通州仓涉及到户部、工部、兵部、漕运、顺天府乃至内阁,牵扯到南北诸多士林文臣,且上溯时间很长,连永隆帝和内阁都一样清楚内里太过复杂,稍不注意就要牵扯出一大堆意想不到的人和事出来,到最后可能会弄得骑虎难下,几败俱伤。
但永隆帝同样清楚,通州仓这个脓包迟早要挤,否则真要等到危急时刻,恐怕就要出大乱子了,甚至会危及到大周王朝的稳定,只是要选择一个合适时机,由朝廷来主导,才是最为稳妥的,但冯紫英显然不太愿意按照朝廷的节奏来走。
内阁也在布局,比如将素来作风强硬的房可壮安排到通州担任知州也是一步棋,但永隆帝还要考虑,现在是不是就是最好时机了。
思考良久,永隆帝才缓缓道:“现在还不是动通州仓的最佳时机,西南战事仍然没有取得太大进展,孙承宗和杨鹤都辜负了朕的期望,……”
卢嵩忍不住替二人辩解道:“皇上,也不能全怪孙大人和杨大人,固原军表现糟糕,而登莱军……”
永隆帝脸色更见阴沉,“固原军水土不服,情有可原,朕可以再给他们时间,但是王子腾……”
这个话题太过于敏感,也让永隆帝都有些忌惮。
近期老大时而活跃,时而低调,让永隆帝都有些看不清楚情势了,再加上京营势力遭受极大削弱之后,重组后的京营正在缓慢恢复,这个时候永隆帝知道自己还需要再忍一忍。
只要等到自己的这拨将领慢慢抓住了五军营和神机营的军权,到那时候,无论是父皇还是陈继先,都别再想左右京中局面。
永隆帝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按照目前五军营和神机营的补充整编进度,最多到八九月间,就能完成新京营的整编。
届时陈继先便再也难以一手把控五军营,而神机营在自己控制之下,加上早先仇士本控制下的神枢营,到那时候,他倒要看看父皇拿什么来保老大。
卢嵩明白皇帝的心思,现在一切都要求稳,皇上希望顺利的完成新京营的整肃,把新京营的兵权掌握在他自己手中,这个时候任何可能引发动荡和波折的事情都是皇上不愿意见到的。
再加上这段时间皇上身体一直欠佳,皇上也委实没有太多精力来顾及其他,而通仓事件一旦挑开爆发,无论是哪方面都会让朝廷陷入一阵动荡之中,皇上未必有这份精力来应对,而以皇上的性子,他肯定不愿意把处置权拱手让给内阁这帮人。
所以拖一拖,最好是拖到明年再来处置通仓之事,这样可以游刃有余地来应对。
“王子腾这厮现在是恃宠而骄,自以为登莱军打了两场胜仗,便不可一世了,屡屡以补给不足为由拒不出战,或者是打打停停,而且还私自在湖广就地募兵,简直是目无王法,……”
说到这里永隆帝就忍不住咬牙切齿,但是现在西南局势很微妙,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登莱军能打,但是却不肯全力以赴,而固原军水土不服,甚至是名不副实,几度接战都是损兵折将,甚至还拖累了杨鹤的荆襄军,让杨鹤也是牢骚满腹。
孙承宗收罗起来的本地卫军数量和战斗力都是差强人意,难当大任,这也让整个西南局面变成了现在这种僵局。
“皇上也不必忧心,杨氏虽然勾连其他土司,但是其地势和补给决定了叛军难以出山,顶多也就是在其盘踞所在周边骚扰,朝廷大军只需要适应过来,采取步步为营的策略,定能将这帮叛军彻底歼灭。”
卢嵩作为武将,虽然在龙禁尉中接触不到真正的战场,但是眼光还是有的。
现在叛军能依托的就是其占有的地利优势,但是现在朝廷大军已经将其四周包围合龙,就这样耗下去也能把这帮叛军给耗死,没有粮食的叛军最终只能束手就擒。
这一点卢嵩其实是赞同孙承宗的观点的,在朝廷军队来源繁杂,又没有能建立起一个统一的指挥体系,而且还有不少军队不太适应西南地理和气候,所以短期内遭遇一些挫折也是在所难免,但只要坚持下去,杨氏、安氏这些土司迟早都要俯首请降。
唯一有些让卢嵩不安的就是登莱军这支不稳定因素,他执掌着龙禁尉,很清楚以王子腾为首的这帮武勋和义忠亲王之间的关系,在朝廷局面还算稳定情况下也就罢了,一旦有变,那王子腾和登莱军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