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妹妹的确辛苦了,相公也该体谅妹妹的艰辛。”
宝钗含笑瞟了一眼负手而立的丈夫,姗姗走近两步,替丈夫整理了一下长衫下摆的褶皱。
“沽河渡口遇刺的事情也让妾身和宝琴她们吓得不轻,相公日后定要小心,要知道家里还有那么多牵挂您的人,您是家里主心骨,妾身姐妹都是藤萝附树,断断不能有任何闪失,也莫要让大家成日惦记牵肠挂肚,……”
不管如何,宝钗这番话既拉近了与尤三姐的关系,冯紫英也听得有些感动。
比起沈宜修的大度优雅,宝钗雍容中多了几分温婉柔媚,尤其是这张堪称美人典范的姣靥,还有包裹在皮裘绣袄中这具宛若白玉美人一般的胴体,更是让人无法不生出一份独占之心,便是别的男人多看一眼,冯紫英心里都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好了,为夫知错了,日后一定小心行事。”冯紫英牵着宝钗的手,拍了拍对方的柔荑,爱怜地道:“只是身负公务,有时候却不得不为啊。”
“妾身并无意要夫君谨小慎微,夫君也不是那种性子,只是在事关自身安全之事上,还是要多小心一些,所以妾身也曾和吴先生交代过,这些方面不妨多招募一些干练人手,多花些银子也不碍事儿,单靠官府那点儿力量怕是济不得事的。”
宝钗坦然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会京师,京师毕竟是朝廷所在,兴许情况要好一些,但是夫君肩负责任更大,所以更不能大意,我听吴先生说,京师这边主要是汪先生在负责?”
没想到宝钗居然能交代吴耀青了?而且还居然打听起汪文言来了,冯紫英有些惊讶,汪吴二人都相当于自己私人幕僚,但所从事的事务又是和公务息息相关,尤三姐和他们有接触那是因为尤三姐算是兼职“护卫”,但宝钗却过问就感觉有些让人意外了。
倒也不能说宝钗就不能过问,她毕竟是自己正妻,关心丈夫安危也很正常,就像荣国府王氏难道就没有权力去召见李十儿或者程日兴、卜固修?
冯紫英只是有些意外宝钗似乎进入状态的速度比想象的更快,沈宜修在这方面似乎就迟缓了一些,但是转念一想尤三姐本来就是沈宜修一房的,而且沈宜修和自己成亲没多久就怀孕了,自然就没有多少精力去过问这些事情了。
不过宝钗都开始过问有些事情了,想必沈宜修也不会后人,冯紫英想到这里忍不住摇摇头,这似乎就是某些小说中宫斗故事的发端?但自己作为男主,好像丝毫感觉不到其中的乐趣啊。
“唔,文言在京中的确是帮我很多,我不在的时候他要把我打理许多事情,不过我回京后,耀青也会回来,……”冯紫英笑了笑,“顺天府的事务肯定比永平府要繁杂许多,届时恐怕我回家的时候都会很晚,家里的事情恐怕妹妹和宛君就要多承担一些了。”
宝钗心如明镜,她知道丈夫也在隐晦的提醒自己,汪吴二人虽然是私人幕僚,但是更多的是处理公务,自己需要明确这其中的界限。
一旁的尤三姐还有些懵懂,但是宝琴却早已经听出了姐姐正在和相公沟通某些事宜。
这涉及到日后整个冯府的格局,宝钗不能轻易放手,宝琴也一样。
她们都知道汪吴二人是冯紫英从林如海手中接盘来的幕僚,与林家关系自然就不一般,而日后林黛玉一旦过门,汪吴二人肯定对林黛玉天生就会有几分亲近感,毕竟他们原来的东翁就是林黛玉的父亲,这份主宾多年的感情肯定会遗泽于林黛玉。
所以现在提前做好工作,拉近关系,甚至确立一些印象,就很有必要了,以免日后过问一下儿事情显得太过突兀。
宝钗宝琴当然也清楚这中间有红线不能愉悦,但是却不能因噎废食,丈夫涉及到的许多事务也是公私难以一刀切开的,比如像海通银庄表面看起来就是私事,冯家、薛家、林家都有入股,但实际上却和丈夫的一些涉及公务的安排息息相关,你能说这是公是私?
还有王熙凤、贾赦、贾蓉等人插手的为武勋们从蒙古人那里赎回一事,一干人谋利不少,那背后很明显也有丈夫的影子,是不是朝廷的授意,这是公是私?很难一言以蔽之的。
自己这位郎君背后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宝钗和宝琴都很感兴趣。
这种亦公亦私的事情貌似还不少,包括像永平府这边的煤铁建材复合体,冯家肯定也有介入,丈夫似乎也没有瞒自己的意思,像蝌哥儿从登莱到榆关经营海贸难免就要涉及到这些铁炭和那水泥的运销,丈夫就很坦然,从无遮掩。
正因为丈夫这种坦然的态度才让宝钗和宝琴觉得丈夫并非拒绝和回避自己,所以宝钗宝琴觉得选择一些更委婉合适的方式来介入也是必要的。
一个对丈夫一切事务漠不关心或者一无所知的妻子,绝对不是一个好妻子。
“相公放心,难道相公还不放心沈姐姐和妾身还有宝琴么?”宝钗笑意盈盈,莹白如玉的面孔吹弹得破,“定不会让相公烦心。”
冯紫英也知晓宝钗应该是听明白了自己的话,点点头,他很欣赏宝钗的这种知礼数懂分寸,这样夫妻和睦,其乐融融,不好么?
通州一宿无话,第二日一早,车队便像京师城进发,午后车队便进了城门,顺利抵达丰城胡同云川伯府。
整个冯府迅速沸腾起来了。
主人回来了,虽然这个主人准确的说是少主人,但是在当下冯唐几无可能回来的情况下,大家自然而然都摆冯紫英视为了主心骨,而且现在冯紫英更是以顺天府丞的身份重返,当然让一干下人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虽然也不过就是离开了一个多月,但是冯紫英还是深刻感受到了一些不同。
泪影婆娑抱着女儿的沈宜修,老怀大慰的母亲和姨娘,还有一干精神抖擞的下人,无一不显示出冯家的凝聚力正在缓慢的形成,一个大家族都是这样慢慢的积淀而成的,当然这更有赖于稳定众多的子嗣构成。
回到府里免不了就是各种寒暄问答,在母亲和姨娘那里盘桓了一个时辰,大小段氏才恋恋不舍的让儿子去儿媳妇那里,那边也是望眼欲穿了。
宝钗宝琴这边就很知趣地不来打扰了,冯紫英自然是歇在了沈宜修房中。
当然,这也是纯粹的歇息,没有其他意思,沈宜修生了孩子还不到三个月,身子也尚未完全恢复,冯紫英身边又不缺女人,自然没必要急色急性,但才回来,宿在妻子屋里却是应有之意。
“那夫君这一次回京,只怕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了吧?”女儿终于被哄睡着了,乳母抱了去隔壁睡觉,屋里只剩下夫妻二人,沈宜修靠在丈夫怀里,虽然觉得自己身体已经无大碍,但冯紫英还是告诫沈宜修要遵循医嘱,最好等到三个月之后再来同房。
“理论上是如此,但是现在时局不好,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冯紫英摇摇头,把妻子抱在怀中,手眼温存,却是摸了一手奶汁,很是无奈,逗得沈宜修也是笑出声来。
“相公还是担心西南战事?”沈宜修知道丈夫一直很关注西南战事。
“唔,久战不胜,兵疲将怠,士气不振,这很容易出大事。”冯紫英把自己的手从妻子饱满的胸房上收回,语气也不太好,“消耗日大,湖广那边的夏税秋税几乎全数支应,甚至还需要江南这边拨付一部分,整个南边儿粮价已经比往年同一时期涨了三成以上,京师这边还还不明显,只涨了两成,这是一个延滞过程,看吧,要不了两个月,京师粮价肯定会涨过五成,这很危险。”
“会涨这么多?”沈宜修吃了一惊,涨一半?这不是其他东西,而是粮食,家家户户每天都要吃的,大户人家都要叫苦,寻常人家如何吃得消?
“哼,我这是往少的说,涨一倍也不是不可能。”冯紫英心中也没底,他已经打定主意自己一接手顺天府丞就要先清查京仓。
手里有粮,才能做到心里不慌,大周京仓分成两部分,七成是户部掌握,供应整个北方,三成由顺天府掌握,主要保障京畿地区不乱。
但这些粮食也都是由漕运而来,由于数量太大,京仓主要集中在通州,杨村和天津三卫也有一部分,顺天府控制的主要在通州和杨村。
因为粮食储运不易,所以这些陈粮几乎是两年一换,通过边军将其逐步消耗调换,但这里边折损多少,户部和兵部每年都是扯皮不休,各边镇也是骂声不断,总而言之,这就是一笔糊涂账。
顺天府虽然有调配使用权,但是那也是在紧急情况下才划归顺天府,平常管理都是户部,顺天府的监督权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