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7章: 何当同心人

  碧云亭位于虎山之巅,又名“望江亭”,登临仰天而望,但见碧云万里,俯视平野,不尽长江滚滚来。

  这条貌似半岛的平顶岗峦,向北伸出,三面均是悬岩,仅一石与山道相连,构成别具一格,是以险取胜的景点。其东侧深谷陡壁,岩石‘裸’‘露’,峻峭无比,西侧,由松涛林海铺成的起伏岗峦,蛰伏于脚下,不时随风传来呼啸而起的林涛吼声,恰似“沙场秋点兵”最气派的景‘色’是向北眺望,大江尽收眼底,洪涛涌过足下,两岸沃野千里,旷阔无限。这里虽不如武汉黄鹤楼的闻名遐迩,但其胜景却不减黄鹤楼气派,因此来此赏玩的文人墨客极多。

  此时的庭中正面端坐一个白衣公子,那公子眉清目秀,一袭宽大的白衣将他十分欣长的身子衬托着越发丰神俊朗。

  那公子端着一杯茶汤,低着头轻轻吹开了杯中的茶叶儿,这才放在嘴边轻轻抿上了一口,在口中含了一会儿,微微闭上了双眼,一点一点的吞了回去。沁人肺腑,齿颊留芳、滋味醇厚,回味甘甜的感觉,让那公子忍不住睁开双眼赞道:“采茶非采绿,远远上层崖。布叶‘春’风暖,盈筐白日斜。旧知山寺路,时宿野人家。借问王孙草,何时泛碗‘花’。果然是好茶啊!”

  “公子喜欢就好?“那公子身旁弓着身子的汉子急忙陪着笑脸道。

  那公子又了两口,却没有理会身旁的那汉子的话儿,而是自言自语的道:“有茶无曲岂非太不尽人意?”

  那公子话音未落,忽听得一旁传一声铮的琴弦拔动之声,琴声婉转动人,不多时曲声渐渐而起。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琴声婉转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之意,似在诉说着什么,又似乎在感叹什么。

  那年轻公子微微点了点头,嘴角绽出一丝笑意,再一次低头喝了口茶汤,才轻轻吐了口气,朗声道:“好一句”‘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唱得好!词儿作得好,曲子唱得也好?好!好!“

  “小王爷过奖了!”亭内那弹琴的‘女’子这时忙起身福了一下,这‘女’子虽是个‘女’儿身,却穿了一件青‘色’的绸衫,怀中抱着一把胡琴,站在一旁。

  那年轻公子点了点头道:“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坐下吧?”

  那‘女’子又应了声,这才后退一步,缓缓落坐,大方自然,毫无娇柔之姿,若不是她五官‘精’致,神态举止有几分‘女’儿家的神韵,说她是个男人也不为过。

  不用问,这年轻的公子自然就是当今汉王的爱子朱瞻坦了,而那‘女’子自然是他的贴身婢‘女’铁小蝶了。

  朱瞻坦今日显得很高兴,喝了茶汤斜靠在长椅上,那模样到不像一个富贵了公子,倒像一位官宦家中的老爷,神‘色’安详,一脸的满足,仿佛昔日的勾心斗角,早已厌倦一般,内心深处只想眼前这一片秀丽景‘色’,一首小曲,一杯清茶,还有身下的一把长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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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小蝶看了斜躺的小王爷,心头竟涌出一股奇怪的念头,这个看似‘精’明,眉清目秀的小王爷,骨子里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还隐藏着一股淡淡的害怕之意,她不知这种感觉从而起,也许是小王爷此时此刻‘露’出孩子般满足的笑意,以及时而惊醒的神‘色’让她看出了他的内心。

  铁小蝶秀美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轻咬的红‘唇’,微微松了开来,十指‘玉’指轻轻一拨,听得“铮”一声,琴声缓缓流淌而出。

  “戚戚复戚戚,高楼月如雪。

  二八正婵娟,月明翡翠钿。

  由来工织锦,生小倚朱弦。

  朱弦岂解愁,素手似云浮。

  一声落天上,闻者皆泪流。

  别郎已经年,望郎出楼前。

  青天如海水,碧月如珠圆。

  月圆以复缺,不见长安客。

  古道白于霜,沙灭行人迹。

  月出光在天,月高光在地。

  何当同心人,两两不相弃。(注解二)

  这是一首‘女’子对心爱的男子的诉说之语,是她在红袖招听那个名叫杨峥的男子‘吟’唱的,她记忆力很好,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此时也不知为何唱了这首小曲,不知是触动了心中的某一处,曲子配着婉转动人的琴声,将一个‘女’子内心深处与‘欲’说还休的心情一一展现了出来。

  斜躺的朱瞻坦听了这曲子,先是眉头皱了皱,随即凝神细听了起来,到最后仿佛了忘记了所有的琐事,只顾着听这曲带着丝丝哀怨的小曲。

  一曲终于袅袅作断,小蝶顾盼的眼眸子瞥了一眼朱瞻坦,见他神‘色’如常,眉间的犹豫比起先前越发凝重了几分,轻轻叹了声,横抱古琴,重新落座了,不再说话。

  朱瞻坦斜躺在长椅上,似乎仍然沉浸在琴声嗓音之中,许久没有回过神来,仍是闭着双眼,唯独嘴‘唇’轻轻动了动,细细凝神一听,竟是轻轻‘吟’唱这首诗词,对于末尾的两句“何当同心人,两两不相弃――?”反复‘吟’唱。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睁开双眼,右手伸出向一旁的石桌上‘摸’去,身旁的那‘侍’卫,急忙小心的将刚才的一杯茶汤递了过去。

  朱瞻坦双手接过,右手揭开了盖子,一股淡淡的茶香飘逸而出,他眯着双眼用力的吸了一口,这才微微抬起了头来,颇有几分孩子气一般,将左手中的茶汤从头顶方向缓缓倾斜了下去,嘴‘唇’微微张开,那清泽明亮的茶汤顿时连成了一串珠帘,从天而降,准确无误的落入了他的嘴巴里,他轻轻吞了一口,听了咕噜一声,茶汤被他吞入了肚中,动作有条不紊,看得出平日没少这么做。

  朱瞻坦似乎很享受这种吃茶的方式,一杯茶汤被他吃得干净,仍不忘伸出舌头在嘴‘唇’的四周‘舔’了‘舔’,只是那模样着实有些不敢恭维。

  一旁的铁小蝶看得峨眉微微皱了一下,似感到好笑,又觉得几分有趣,只是这笑意她是断然不敢展‘露’出来,莫说她如今还只是个‘侍’‘女’,就算不是,又有谁敢去嘲笑一个小王爷吃茶的动作呢。

  朱瞻坦如此将一杯茶汤吃得干净,才重新坐直了身子,一双乌黑的眼眸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将亭中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了,小蝶的似笑非笑,众‘侍’卫,宫娥自作聪明的忍耐,无不落在了他眼里,他冷笑了声,双目两道厉光一闪,只是片刻功夫,刚才还一个官家老爷的模样,此时已是满脸‘阴’沉之气,让人心头猛的一颤。

  身旁的那‘侍’卫暗暗‘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心道:“这小王爷也太善变了,刚才还‘春’风满面,这会儿就乌云密布了?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

  朱瞻坦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阴’沉着脸道:“那宫娥还没来么?“

  身旁的那‘侍’卫吓了一跳,看了一眼小王爷的脸‘色’,忙躬身道:“怕是快了,您也知道,那孙氏得太子极为宠爱的妃子,宫里的事情不免多了些,怕是耽搁了吧?”

  朱瞻坦道:“一个宫娥而已,用不着那么谨慎,倘若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哪有资格给父王办事,待日后父王成就了大事,你们今日的功勋,还能少的了么?”

  那‘侍’卫忙应了几声道:“小王爷说得极是,卑职下次一定好好说说他!”

  朱瞻坦不知可否的从鼻腔里哼了声,道:“父王如今万事俱备,就等小王这边的消息,因此此事马虎不得,那宫娥能‘混’入孙氏的寝宫,对打探太子的消息极有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切莫暴‘露’了行踪!”

  “是!”那‘侍’卫又应了声。

  朱瞻坦说完这句话,不再多言,左手习惯‘性’的伸向了石桌,那‘侍’卫总算是个聪明人,忙提起茶壶重新往杯中注入了茶汤,清香扑鼻的雨‘花’茶茶香缓缓升起,朱瞻坦猛吸了一口,一手抓过茶杯,重新斜靠在长椅上,双眼慢慢的闭合了起来。

  那‘侍’卫一见,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敢上前惊扰,赶紧悄无声息地的退后了两步,做出垂首而立的姿态。

  一旁的铁小蝶瞥了一眼合上双眼的小王爷,‘玉’指在那琴弦上轻轻一拨,听得“铮”的一声响,一首小曲从指尖慢慢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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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解一:是词牌名,又名。入“双调”。唐人例用以写“宫怨”,故其调悲。五十八字,前后片各四平韵。文中是南宋抗金将领岳飞的词作。

  注解二:为纳兰容若的诗词,这首词表达了一位‘女’‘性’对恋人的思念之情。”高楼望月”亦即”高楼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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