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冰冷入心,正如尹德妃现在的心情。
“可打听到陛下离开之后去了哪里?”
紫燕不敢看尹德妃的脸,垂着头回答:“陛下他......先去了晋阳公主的宫里,后来又去了贵妃的宫里,现在......还没有出来......”
这个时辰没有出来,想必陛下是要歇在万贵妃那里。
“又是王庾。”
尹德妃心中愤怒,扬手一挥,几案上的杯盏飞了出去,落在奢侈的地砖上,摔得粉碎。
“老贱妇就是老贱妇,只会拿孩子说事,仗着陛下心软,三番两次拿王庾当借口,从我这里把陛下抢走,简直就是无耻。”
尹德妃一掌拍在几案上:“王庾又不是她的孩子,她有什么可得意的?封宫这么多天,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紫燕静静地站着,不敢接话,主子说说也就罢了,她可不敢明目张胆地咒晋阳公主。
“哼,你会拿孩子说事,我就不会了吗?”
尹德妃突然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哎哟,我肚子好痛。”
紫燕很配合地走过去,大声问:“德妃,您怎么了?”
“快去通知陛下,我动了胎气,肚子很痛......”
紫燕立刻派宫女去请李渊。
李渊正在和万贵妃说秦王妃早产的事情,“......好好的两个人,原本还要一个多月才临盆,怎么就一个肚子痛得厉害,一个提前发动了呢?
“太子妃身体不适,你去看了吗?”
万贵妃一边给李渊宽衣,一边回答:“妾下午去了东宫一趟,太子妃一直叫着肚子痛,召了三位太医去看。
“东宫的女官说太子妃上一次肚子痛是孙太医治好的,所以秦王妃身边的淇水去东宫请孙太医的时候,太子妃没有放孙太医,而是让其他两位太医跟淇水去了秦王府。
“不过,太子下了命令,让太医署得闲的太医都去秦王府。”
她是贵妃,膝下没有孩子,而李建成和李世民,一个是太子,一个是手握兵权的成年皇子,他们之间的矛盾,她还是少掺和比较好。
李渊想起李世民说的话,当时她们三人都在场,既然长孙氏知道了王庾受伤的事情,那么三娘也应该知道了王庾受伤的事情。
“三娘派人来过宫里吗?”
万贵妃神情一顿,手上动作不停:“平阳公主下午派了金氏进宫,想去探望小庾儿。金氏进不去,来求过我。
“我想着不能让平阳公主劳神,就让金氏回去跟平阳公主说小庾儿只是受了点轻伤,过几日就好了。”
李渊微微点头,表示很满意,“那金氏可有提起太子妃受惊吓一事?”
“金氏跟妾说,是太子妃说漏了嘴,秦王妃情急之下拉住太子妃想问个清楚。不过,当时平阳公主让府医和金氏给太子妃检查过,一切正常。”
闻言,李渊脸色一沉,金氏是他赐给三娘的,她的话不会有假,何况二郎信誓旦旦地让他去查这件事,可见二郎和金氏说的才是实情,大郎说的只是其中的三分实情。
“来人啊。”
岳郁站在门口,恭敬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你去一趟东宫......”
岳郁走后没多久,尹德妃派的宫女就来到了万贵妃的宫殿。
“快去禀报陛下,德妃动了胎气......”
紫绯闻讯赶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尹德妃的宫女:“德妃身体不舒服,找陛下有什么用?陛下又不会治病。”
然后吩咐一个小宫女:“你,拿着贵妃的手令去太医署,召太医去给德妃看看。”
吩咐完,又对守门的内侍说:“陛下和贵妃歇息了,关闭殿门,免得不相干的人扰了陛下的清梦。”
一切安排妥当,紫绯带着人扬长而去。
“嘭~”
殿门关闭,尹德妃派来的宫女气得脸色铁青:“你......我告诉你们,若是德妃腹中的胎儿出了事,贵妃也逃脱不了干系。”
小宫女冷眼望着她,淡淡说道:“我要是你,就好好祈祷德妃的孩子不会出事,而不是咒她的孩子。
“毕竟,跟着有孩子的主子和跟着没孩子的主子是不一样的。”
当然,没孩子的主子也要看是谁,像她的主子,虽然儿子早逝,现在膝下没有孩子,但陛下照样宠爱贵妃。
“你......”宫女气得脸色通红,用手指着她说不出话。
“还请不请太医?”
“......请。”
当然要请,话已经说出口,做戏也要做全套。
“那还傻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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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孙太医面无表情地跟着内侍走进一间厢房,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好了,今晚你就在这里待命,若是太子妃肚子痛,我再来叫你。”
兰蓉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内侍也跟着离开了厢房。
孙太医扫视四周,家具摆设尽显奢华,就算是东宫的一间偏僻厢房,也是精心布置。
“唉......”
他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进入太医署的那一刻起,他就料到了会有今日这样的状况。
太子妃脉象平和,并无异常,但太子妃说肚子痛,他也不能反驳,只能使用平和的保胎之术,确保太子妃腹中的胎儿无恙。
从下午到晚上,太子妃的肚子每隔半个时辰就会“痛”一次,然后就会召他前去诊治。
折腾到现在,还不肯放他离去......
胡思乱想一阵,孙太医和衣而卧,闭目养神。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孙太医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咚咚咚......”
“孙太医......”
房门打开,孙太医走了出来:“可是太子妃又肚子痛了?”
“不是。”兰蓉面色铁青,语气颇有点不甘心:“陛下有旨,让你立刻出宫......”
孙太医走后,李建成黑着脸看向郑观音,语气十分不悦:“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既然要做,就周全一点,不要做得这么明显。”
“我都说了,我也是因为怀孕才记性变差,一时忘记陛下的嘱咐说漏了嘴,陛下就算知晓也不会怪罪我。”郑观音有恃无恐:“您也瞧见了,陛下并未训斥我,不过就是把孙太医叫走罢了。”
她坚持说肚子痛,太医也不敢说她是装的,既然没有证据,那就随她怎么说,反正他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是,阿耶不会训斥你,但你不能因为怀有身孕就肆意妄为,你可知道阿耶知晓真相,心里会如何看待我?”
李建成很生气,若是长孙氏因此出了事,那他还能接受现在的结果,不过就是被父亲训斥几句罢了。
若是长孙氏没有出事,那就是白费一场,还有损他在父亲心中的形象。
郑观音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你现在知道怪我了,怎么当初不反对啊?”
“你......我反对有用吗?你已经做了,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给你善后。”
李建成板着脸,撂下一句“除岁将至,你怀着身孕就安分一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