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姝寒的想法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不管怎么说，那些现在满脑子“搞事情”和“灭世”的家伙，曾经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生命而已，也是自己的同胞——曾经可能一同聊天打屁，半夜三更蹲在马路牙子边吨吨吨，对着未来感叹如何如何，一转眼，再相见，自己在这边对他举着兵刃，他满脸狰狞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对自己发起冲锋……习惯啦，习惯啦，混沌的力量，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如此的情况，并在熟知的情况下战斗了数个纪元之久。

嘛，不过这不代表她一定就能习惯。对于绝大部分生命而言，一开始都不好下手吧；但是为了大局，为了大义，说直白点，为了这世界的小命能延续下去，那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就像她一样：咬着牙丢了个命令，然后捂着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权当不知道，顶多过去验收个结果，过程什么的……无所谓了。

如果感觉到难以接受，就尽量不要让自己陷入被逼着做选择的境地吧，如果真有一天被谁逼着做选择……嘛，这个自己权衡咯，如果着实太难决定了，他会选择弄死逼他的家伙——啊是的他说的就是混沌概念体：丫一觉醒来就给他个二十来天的选择时间，决定这个世界的生死存亡什么的……我选你个粑粑。

呔！孙子出来决一死战！不是你死就是一起死！

他俩坐在一块秉烛夜谈，就这个世界的破事来来回回讨论得不亦乐乎，从历史滚到天文滚到人文，再滚到如何弄死下面那些玩意儿，唠着唠着到大半夜其实都有点身体疲倦，但精神都处于半亢奋状态。考虑到再说下去天就要凉了，便打算就此打住睡个觉再继续商讨此间的大小事儿，结果她的传讯造物忽然就蹦了出来表示有话要说，这会儿他俩才想起来：嗷，圣国倾巢而出还在全世界搞事情呢，现在怕是在上报战果呢。

“情况都很顺利，在我们早有准备的全力而为下，把围绕着圣国而立的所有据点都拔除了，还顺藤摸瓜找到了更多隐藏的据点。”少女打了个哈欠，一边看一边和他说现状，“不过，还是打草惊蛇了，跑掉了不少人。”她说着说着表情变了一下，变得精神了一点，“顺便还把其他人也给惊动了……啧，麻烦玩意，又要坐在桌子上叨叨叨了。”

云诺星偏头看了她一眼，歪歪头：“时间就剩二三十天的时候，你还有心情和那些人叨叨叨？”

少女苦笑着看他：“这事情吧……你以为他们不知道这件事吗？”

云诺星稍稍一怔，想了一会：“既然是知道，那莫非是觉得此事的影响不大？——三千多年前那场持续了七万多年的灾难，他们在还知道的情况下却……唔，掉以轻心吗？”

“跟你所说的差不多。他们也有相应的准备，所有人都有准备，只不过他们都没太当回事，心底的想法大致是‘当年都熬过了那次灾难，这次也不会例外’。”她叹了一声站起来，从破烂的窗口眺望出去，看着深沉的夜空，看着远处的“三二二”城市，在心里深深地叹息，“谁又知道这世界正吊在悬崖的边缘呢？我们手中没有绳索，有的只是一根绷紧的弦，只要稍稍用错力，不小心大喘一口气，可能就会让弦崩断，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云诺星跟她一块望着夜空：嘛，他倒是知道这种情况的，而且也许知道得更清楚，毕竟是那团墨水块哆嗦一下爆发的混沌能量，整个大元界里能直面它们硬着气说出“无惧”的恐怕没几个人——那一百四十七个不当人来算。

他不管别人如何，反正他多少有点怂，不过再怎么怂都会嗷嗷大喊冲上去跟丫对撕。反正就和小雨说的一样：快点发疯就没事了——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啊！

“不管他们了如何？”他叹了一声，说出了自己一贯作风的话语，看到少女带着一脸惊恐与复杂的表情望过来，对她耸耸肩，“真的，好话说尽了，该提醒的提醒过了，该警示的也已经警示过了，能做的都做完了，对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于此情况下还我行我素做自己事的话，那就让他们自己去做吧，反正，也不会有‘以后’了——舍得死，舍得埋，不想埋就一把火给烧了，反正死的又不是我。”

“那句话咋说来着……啊，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于其煞费苦心劝说一群自寻死路的家伙拖慢自己的步伐，不如直接大跨步往前走，理都懒得理他们。”

“人只能自救啊，总是伸长手想象着谁一定会把手伸到自己面前拽自己一把……天真——灭世级的灾祸面前，所有人都只能选择拼尽全力自救：要么跟着有组织有纪律的势力，发挥自己的力量；要么自己单走莫要添乱。在这个关头下添乱的、挡道的、内讧的，二话不说拖去把灰给扬了就行。”

“可那是‘蔚蓝’足足四成的人！”少女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

“就算是九成五，烧了也就烧了。”他波澜不惊，语气甚至带着几分冷漠，看到少女用更加惊恐的表情看着自己，想了想感觉可能不太妥，便轻叹了一声让语气缓和下来，“呼……换个说法吧：其实你所说的‘四成’并非是纯粹的四成，被‘四成’包含的人数中，普通的民众占了绝大部分，他们的行动是随管理阶层，基本也只能随管理阶层，他们不动，那些普通的人可能也会受影响不动。但是，如果公开的真相带有足够的刺激，总有人会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过也……复杂，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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