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侧卧桌几旁,每饮一杯酒,便就一片梅花放入。
直到两瓶‘芙蓉醉’饮完,又将秦楼客原本放置在桌几上的一坛酒给喝了个底朝天。
两人在谈笑风生中,渐渐退了笑意,终是将眸光互相凝向了对方。
“秦大哥,你想好了吗?若,你这一走,很有可能就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出生了…”
“比起孩子,我更担心涵影的身子,也更放心不下涵影,”秦楼客眸光渐痴,“但,有些事,如果现在不去做的话,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去做了。”
阿棠深深地缓出了一口气,“说实话,我也放心不下我娘,会担心我这一走,有没有人去‘怜月阁’中找麻烦…但,仔细一想,应天府有涵影姐姐坐镇,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秦楼客缓移眸子,看向故府府门的方向,已更痴更醉,“今日,我依旧会等她回家,她从“绣芙蓉”忙完回来,通常都会到亥时。一天止于亥,她也忙于亥,但,她好似永远不知道累,每次回来,都会与我说个没完,全说得是“绣芙蓉”在一天中所发生的事…”
他浅浅一笑,接着说:“她应该并不知道,其实我对经营酒楼是没有一点经验的。除了能听一听她讲诉“绣芙蓉”中的一些趣事外,她每次讲账目、经营时,我都会不自觉地睡着…”
阿棠柔柔地笑了笑,“涵影姐姐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初涵影了…她现在除了要经营好“绣芙蓉”外,还接手了“芙蓉居”的事宜…要知道,单是“绣芙蓉”在整个大明就有不少分号,就更别说完全取代昔日“灭影门”的“芙蓉居”了…”
“就算“芙蓉居”有七十二教坊,八十九茶驿,一百八十处银庄,“锦”地村落,“绣芙蓉”酒楼及各地分号,甚至,还有海煞的南海海域,那又如何呢?我家涵影还不是信手拈来,都管得井井有条的…”秦楼客缓缓地说,“只是,她会很累,就算她不说,也一定会很累…”
阿棠凝视了秦楼客片刻,突然道:“秦大哥,可知涵影姐姐为何这般无怨无悔地劳累着自己?”
秦楼客闻言,久久地怔住了。
因为,他赫然发觉,女人在很多时候,要比男人更加通透,也更加直接。
男人只会在感到亏欠时,才会去思考要不要去做些什么,要不要去补偿。
而,女人只要彼此间深情厚谊,就会一直做着为自己好,利于对方的事。
——初涵影深知,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冷溶月给的。所以,在冷溶月将“芙蓉居”也托付给她时,她才会毫无迟疑地接下。
——若,她不是身怀六甲,可能现下早已跑去了北疆,要助冷溶月一臂之力了。尽管,到了北疆可能会死,但,总比一生亏欠着一人要好得多…
什么都不做,安逸地享受当下,自然能够活得久一些。
但,没有意义地活着,带满愧疚地活着,又怎会真正开心呢…
此刻,阿棠与秦楼客的孤独,也正来源于这一份亏欠与愧疚。
无论身为朋友,还是出于情感、道义,他们都应该在殇沫和冷溶月的身侧。
人,可以后知后觉,但,绝不能觉而不察,察而不觉,没有点滴行动力。
所以,他们在饮完最后一杯酒后,就已然决定要北上,去往北疆了…
他们心中都有一份牵挂,无论是对妻子,还是对母亲,这份牵挂都是他们的重中之重。
可,何人没有牵挂?
也正是有了种种牵挂,人才能更好得活着,更好得陪伴。
冷溶月放不下的,何止一人…
恐怕,但凡与她有关联的人,她都放不下。
女人就是这样,要么无关联,要么就紧紧相连…
…
夜幕下的风,渐冷。
好在应天府的冬天,并不寒冷。
夜幕下的雪,更大。
好在应天府的雪再大,也掩盖不住街道的繁华。
阿棠离开了故府,因为江怜月的‘怜月阁’已到了最忙碌的时刻。
秦楼客也拿上厚厚的狐裘披风和画满兰花的伞,走出了故府。
今日,他不想再让妻子独自回家了,他也想要去看一看妻子在忙碌时的一颦一笑。
可,他刚走出府门,就骤停了脚步。
因为,雪实在太大,他手中的狐裘披风和画满兰花的伞,好似已不能带来暖心的温度。
于是,他唤来府中的下来,从后门驾出了一辆马车。
他又在马车上放置了一个炭盆和一张桌几。
炭盆中是火红的炭,桌几上是暖暖地香茶。
然,他好似觉得这还不够,索性又摘来了数枝梅花,插入了车厢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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