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锣击鼓声,响彻天地。
人们在笑靥下载歌载舞,在烛光下喧声闹。
然,无论人们如何畅言欢谈,总与手中碰撞的酒碗声一致,恰在一个节拍上。
这,并不是一场盛大的国宴,反倒是一场最最普通的婚宴。
但,今夜,婚宴既是国宴,国宴即是婚宴。
对于一个小国而言,就算是如此普通的婚宴,也足以有国宴的声势。
这声势,正是哑鲁国和睦且安逸下的缩影。
…
哑鲁国的国王与国人皆是回回人,他们对郑和一行人的到来,除了吃惊,更多得便是惊喜。
吃惊的是:从未见过处在云端之上的天朝国人。
惊喜的是:处在云端之上的天朝国人,竟来到了这里。
这似乎也并不冲突,只因无论是吃惊,亦是惊喜,都足以让这些回回人感觉到了莫大的荣耀与尊荣。
看着一件件、一箱箱来自天朝的饰物,他们已在心中下定了要与大明朝交朋友的夙愿,只因,无论展现在他们眼前的任何一件饰物,都是他们愿用尽一切,都想要置换的。
它们实在太美,美得让人窒息,美得让人难以想象,这些来自大明朝的物件,亦是次次刷新着他们的视觉神经…
…
红蜡烛,蜡烛红。
这染着盈盈火苗的蜡烛,此刻已变成了永恒。
所有能成为永恒的东西,也必定是能够美好到极致的瞬间。
哑鲁国人们从未见过,这根根红烛同时燃起后,竟有这般的光辉,而光辉下亦闪动着种种憧憬与美好。
火,是人类的文明起源,它不仅仅是用来烧煮食物的,亦能在燃起的斑斑火苗中看到希望与力量。
就在这场婚宴上,新娘露着一半身子,光着脚,她虽只围系着丝嵌手巾,但一举一动却也是极其端庄淑雅,迟迟来到了郑和与哑鲁国国王前,行着拜礼。
郑和与那哑鲁国国王亦是第一次盘坐在一起,但郑和却也在事先,为新娘送上了大明朝的祝福。
原本,新娘所佩戴的项佩金珠与腕金银装,已完全换成了大明朝新娘的鸾凤钗环、凤冠霞帔。
大明使团中的每一个人,亦与哑鲁国人一般,持着以槟榔荖叶线编制成的草花,伴随着妆饰彩船来祝福着这对新人。
并在哑鲁国声声竹筒鼓声与大明放出的火铳声中,使得这场婚宴的气氛完全燃了起来。
郑和知道,这哑鲁国并没有白来,只因他已在国王的口中,得到了他想要的补给之物,亦庆幸着能享受到这一场非家却似家的欢庆宴。
…
静海岸边,银月暖照。
白纱软滩已与月洁同色,但人影依旧是漆黑的人影。
人影在火光的闪动下越发阴沉,最终人影与人影终是重叠在了一起。
汇聚成了软滩上最具黑暗之地。
这已不是第一次突现鬼祟之人了,事实上就在婚宴持续的第二个夜晚,殇沫已然发现过一次有人在此接头。
但,那夜是深夜,深得不能再深的深夜,甚至在他看到接头人后,只是坐卧在枝头饮了一壶酒,便就能欣赏到一场别样的海际日出...
然,今夜,却是刚入夜不久之际…
哑鲁国的婚宴,一般都是要持续数日的,具体到底能持续多少日,没有人知道。
但,殇沫却知晓,在这样欢庆如同国宴的婚宴夜晚,是不会有人会在意,这远处的银滩上在发生着什么的。
他之所以会知道,也不过是有些厌倦了热闹,想寻一栖净土。
初来之夜,一人一酒壶,这亦是他第一次喝酒。
只因,除了酒,在那偌大的婚宴之上,便也找不到第二道饮品了。
今夜是他第二次前来,两人两壶酒。
只因,柳韵锦早已在第一次便就找寻到了他的去向,她并非要管着他,看着他,她只是不曾习惯,没有他在的时光。
知趣的她,第一次并没有打扰他,她甚至认为有时就算错过一场与心爱之人共饮的夜晚,也是一件好事。
男人嘛,通常都不大喜欢太粘着自己的女子,更何况殇沫还是一个玩性很大的少年郎。
可,第二次她已不想再错过,就算烦到他,她也绝不想错过,她捧着两坛酒,静静地躺在了他身旁的一枝铺满了月光的树枝上。
那树枝很细,她捧着的那两坛酒,也绝不是真正意义上地捧着,而是举着,哑鲁国又怎会有大明朝那般精致细琢的酒壶呢?
不过是两个似陶非陶的土色酒坛,而酒也绝非是什么好酒,离开大明朝后,又怎能会有好酒呢?
粗重的酒坛,不太顺口的烈酒,当这两样东西同时存在时,好似也不会有人会有好心情。
但,柳韵锦却不同,她不但心情极好,且还在举着酒坛间,躺下得极稳,身下的那细枝也根本不曾动过一下。
她虽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殇沫的心,却能控制得了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她虽比殇沫的酒量好,却也不会留在婚宴上痛饮,只因,她根本不愿殇沫再次独面孤独。
“今夜的景色,与昨日的不同,好似浪声有点大,喘息声有点急,”殇沫懒懒地侧脸咪笑,他那带着柔意且调皮的目光,凝向了柳韵锦,“还是师姐好,又安静,又娇艳,不过,就是这一直举在师姐手心上的那两坛酒,与师姐裙缕的颜色甚是不搭了。”
殇沫口中的浪声自然是真的海浪声,喘息声亦是真的喘息声,只是那喘息声却绝不是他与柳韵锦发出的,而是远处银月软滩之上那两个鬼祟之人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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