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绿日的人还是将塑料袋拿走了。
不知道拿回去究竟想干啥。
但绿日嘛,变态多一点也不奇怪,说不定什么地方就能用得上呢,不然正常人要别人脑袋干啥?
考核姑且算是通过了。
投名状纳了之后,大家都是梁山好汉,以后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大秤分金,等杀进英伦六岛,占领伦敦,活捉统辖局决策室之后,大头领当大皇帝,小头领做二皇帝,而你继续做二五仔……
想到这里,槐诗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坐在副驾驶上,抽着烟,忧心忡忡。
驾驶席上,藤本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了过来:“行了,别丧着脸了,这是你的那一份。”
槐诗捏了一下厚度,打开,发现里面竟然不是汇率悬殊的瀛洲货币,而是强势源质兑换货币——美金。
全部都是最大面额。
一包下来,竟然有三十万左右!按照四换一的比率,相当于一百二十万东夏币了!
“这……”
槐诗愕然:“这是给我的?”
充满惊奇感,倒是不诧异那个数字,而是感慨:你们反派组织干了活儿怎么还真发工资的?
“就当做一笔横财吧,这种活儿也很少见的,那两位都没有拿,我又没出力,你急着用钱的话干脆就给你吧。”
藤本肉疼起来,有些舍不得的问道:“要不……我先帮你拿着?你这么年轻,有了钱一定会乱花,以后我按月给你,放心,老大难道会吞你的钱不成?”
“呵呵。”
槐诗露出憨厚的笑容,直接把信封揣进口袋里,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啥的表情。
到了我手里的钱,你还想……
念头还没转完,耳边就传来艾晴的提醒:“槐诗,赃款是要记录归档的。”
拿在手里的钱,瞬间就不香了!
槐诗心酸的低头,浑身发抖,手脚冰凉,几乎快要包不住脆弱的眼泪。
——你们天文会,怎么比绿日还狠啊!
藤本察觉到他表情的变化,联想到他的档案,还以为他想起了自己重病的父母,顿时感慨了一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啦,不要难过,今天俄联佬死了那么多,怎么也要庆祝一把,叫上大家去吃个夜宵怎么样?
我请客,我知道有家烧肉店的牡丹锅,味道真不错啊。”
明显是那会儿看槐诗风卷残云看饿了,不等槐诗回应,便拿出电话来将藤本组的干部们一个个叫了出来。
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正式将槐诗介绍给组内成员认识了。
面包车载着槐诗在市内兜来转去,最后在丹波内圈的外围,一条居酒屋成群的街口停了下来。
早就有人等在哪里。
半夜出门,一个个依旧一丝不苟的穿着黑色西装,看到藤本到来,一个又一个的便岔开腿,双手扶着膝盖,九十度对着藤本鞠躬,恭敬的称呼着‘亲分!’。
反而穿着运动装的藤本笑着挥手,示意一个个不要那么严肃,介绍一个小兄弟给大家认识。
说着指了指槐诗。
“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你们这些做兄长的,一定要多多提携他,知道么?”
“是!”
所有人整齐划一的颔首,之后就稍微随意了一些。大家熟稔的彼此谈笑了起来,只不过没人把槐诗这个新来的当回事儿。
在其中,槐诗的介绍人田中的义兄弟,山下明显不快的瞥了他一眼,意思是你新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还不给赶快巴结一点,给大哥们一个个见礼。
槐诗只当做没看见,甩着自己的刘海跟在后面抽着烟,斜眼看着两边的灯红酒绿。
你算哪个?
很快就停在一家居酒屋的前面。
明显已经来过不知道多少次,藤本一进门就向着柜台后面的女人挥手:“哎呀,近江女士,好久不见,最近生意还好吧?”
“哪里哪里。”埋头算账的女老板抬头,热情的颔首:“都是托各位的关照,包厢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先生快请……”
说罢,礼数周到的在前面引路,请着他们进了包厢,并送上了手帕和清酒之后,体贴的为他们关上了门。
很快菜品就源源不断的送上来。
令槐诗惊艳的是,藤本确实没有吹逼,这一家着实不错,超出了寻常的味道许多,哪怕是一道普通的冷豆腐都有着与众不同的滋味。
恩,虽然手艺比自己还差一点,和房叔没得比。
有酒喝有饭吃,槐诗也懒得理会其他,反正白嫖就完事儿了。
卧底是卧底没错,他一个多少年的老二五仔了,难道还真去热脸贴山下的冷屁股?
倒是其他人看上去对槐诗多有关照,温言有嘉,而在槐诗喝水一样敬了好几轮酒之后,越发的看他顺眼起来。
几个混种的前辈们喝到酣处,索性摘下自己的掩饰来,抽烟抠脚,还有的跟着藤本唱起了演歌……鬼哭狼嚎、放浪形骸的样子,倒是终于有点极道的样子了。
在旁边默默围观的槐诗仰头喝掉了杯子里的酒,无声叹息。
“感觉他们其实也很有人情味儿,对吧?”
通讯里,艾晴的声音传来。
“确实,有点出人预料的感觉。”
“再怎么丧尽天良的人,说不定也会养猫呢,槐诗。”她冷淡的笑了一声,“早知道就应该让你去先去吉田会里体验一下当小弟的水深火热……公司创业的时候老板都会说大家是一家人,等分股权的时候你猜有没有你的份儿?”
槐诗无言以对。
而艾晴抬起头,端详着大屏幕上藤本组的组织架构表,开始一一为槐诗介绍其他所在的藤本组的业务范畴和几个头目的资料来。
组长藤本,若头山下,舍弟头上野、顾问宅间、本部长泷村、若中高泽……
光是在这里的几个人身上的刑期加起来,都足够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监狱里熬到五世同堂了。
作为一个正式成员只有七十多个小帮派,藤本组在丹波内圈姑且还算是勉强能够立足。
所依靠的除了常规的某些影片的拍摄之外、高利贷之外,还有人力资源外派等等中介一样的工作。通常会介绍一些混种老乡去打黑工,从其中抽取高额收成……对于有些混种而言,能够有个工作不饿死就已经不错了,藤本组简直是大善人。
至于送花圈和给小钢珠店看场子之类的,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日常业务。
在瀛洲送花圈倒是没有东夏那么严肃,差不多就是这条街上有新店营业的时候以公司的名义送个花篮过去。biqubao.com
委婉的通知一下你:兄弟,保护费交一下……
这么一个三流帮会,能够存续到现在超过十多年,一是靠着组长藤本的脑子灵活,惯会见风使舵,总能开拓一点新的财源。
二是靠着作为曾经绿日外围成员,绿日所给予的扶持,得到了五大佬的照顾。
考虑到绿日最近频繁的动作,倒是一个打入绿日内部的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艾晴也不会将槐诗塞到这里来。现在看,这倒是一步妙棋。而在加入绿日之后,明显也被藤本当做了心腹,在藤本组的地位里也水涨船高。
只不过,槐诗更迷惑的,反而是绿日本身的目的。
“绿日那群家伙,究竟在做什么?”
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对付着眼前的那一盘毛豆,沉吟思索。
不论他有多么厌恶和忌惮绿日,都无法否定这一点——他们确实是为这群无依无靠的混种带来了短暂的安宁。
一个全境出了名的恐怖组织,竟然会不惜代价的将力量渗透到瀛洲来,就为了给一群被贩卖的混种女孩儿出头。
“这不是很正常么?你是不是又陷入二元论思维了?你脑子里插得都是二极管么?”
艾晴伤脑筋的叹息:“就像是天文会这么庞大的组织一定会有阴暗面一样,绿日能够成为全境最大的恐怖组织,又怎么可能没有值得夸耀一二的亮点?”
槐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你想说,绿日确实是混种的正义守护神?”
“要从暴虐和血腥的方面去看,绿日或许真的能跟曾经那群神灵一样沾点边,只不过,他们未必正义和仁慈而已。”
艾晴冷淡的问:“你知道所谓的极道、黑帮乃至黑手党这些组织最初的起源么?
无一例外,最开始,他们都不过是像戒酒俱乐部一样的互助组织而已。难道你能说互相帮助是错的么?
人是渴求秩序的,无法活在动乱和混沌之中。游戏有了规则才玩得下去。没有人喜欢连一盒电池都买不到的世界。
可你知道电池的生产需要多少个步骤么?从原材料到粗加工、送入工场,最后作为产品送向全世界,最后你从便利店花钱,把它装进自己的遥控器里……所依靠的正是一套放眼四海皆准的秩序。
人想要活着,就要依靠秩序的存在,哪怕再怎么坏的秩序都可以。
但倘若无法从秩序中得到保护,倘若被原本的秩序抛弃,那么人就会本能转向另投他处,寻找能够庇佑自己的地方……这和人的善良与邪恶无关。
公正和应有的权利荡然无存之后,无助的人便只能抱团取暖,寻求新的权威,依靠乡约、宗族或是组织。
哪怕这些权威更加赤裸裸的腐败和狰狞。”
“你应该看过那一部电影吧,平民们对于教父的爱戴,便是对于这一份权威的崇拜,你知道他血腥累累,但你需要一个能够为你出头的人,一个能够予以你庇佑的救星。
尤其是在瀛洲这种几乎快要将歧视摆在台面上,不抱团就活不下去的地方……很遗憾,槐诗,对于很多人而言,绿日才是救世主,天文会太过遥远。”
在沉默里,槐诗不忍的摇头:“可他们有的选么?”
“倘若还有的选的话,如今的他们岂不是更加的可恶了么?”
艾晴冷淡的回答:“你可以说是生活所迫,我这种站在干岸上的人只不过是运气好,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是,如果选择了见不得光的生存方式,就不应该害怕黑暗里会有东西将自己吃掉……也不应该怪猎人成为了你的敌人。
不甘堕落的人可能会死的很痛苦,但自甘堕落者,无药可医。”
“别忘了,为了颠覆天文会,绿日什么都愿意做,哪怕为此血流成河。也不要忘记你是来做什么的。”
槐诗叹息了一声,问:“天文会难道就不能帮他们么?”
“难道不是正在帮么?否则我们是在做什么?”
“不,我是说更进一步……”
“抱歉,不可能。天文会不准干涉国家主权和内政,统辖局的规则终究无法覆盖所有地方,也不能够覆盖一切。”
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孤灯之下的艾晴抬起眼睛,看向百叶窗间隙之外的城市:“倘若统辖局真正的掌控了这个世界,谁又能保证统辖局不会变成下一个理想国?”
槐诗没有再说话。
难以忍受包厢里的浓厚烟味儿,趁着一群喝醉的家伙高谈阔论的时候,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溜出去透气。
居酒屋里一片寂静。
在深夜里,楼下的客人已经全部走完了,桌椅都已经收拾完毕,大门敞开着,凉爽的风从夜色中吹来。
老板娘擦拭着灯罩,正和吧台前面的客人闲聊。看到他走下来,便热情的问道:“是还需要什么吗?酒的话,马上就要热好了。”
“不,我就是下来走走。”
槐诗指了指吧台:“介意我坐这里么?可以的话,麻烦给我来一份啤酒吧,和这位先生一样就行。”
坐在吧台旁边的那个魁梧客人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似是嫌恶,但没有说话。黝黑的皮肤饱经日晒,隐隐带着一股鱼鳞和海腥味。
是个渔夫。
吃起饭来风卷残云,将茶泡饭和炸鸡一扫而光,抬起手,又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高桥先生,今天的口味还合适么?”
“恩,近江小姐的手艺从来不错,我已经吃饱了。”渔夫高桥咧嘴一笑,满是讨好,可惜粗糙的五官搭配着胡茬几乎能吓到小孩子。
旁边的槐诗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顿时有些尴尬。
自己下来这是当了电灯泡,难怪人家讨厌自己。
端起啤酒喝了两口,他正准备找个借口回去,却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一个神情憔悴的男人疲惫的走进了居酒屋。
“打扰了。”
他的手里抓着一张旧照片,进门便殷切的问道:“请问您……”
槐诗正准备离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愕然的抬头看过来,看到了那一张颇为眼熟的面孔……那是厨魔大赛里自己的对手外加好队友,三途的主厨·深津庆?
所以,自己白天看到的那个背影是他?
深津庆也愣住了。
呆若木鸡的看着柜台之后的老板娘。
手中的照片颤抖着,几乎快要抓不稳。
“阿桃?”
踉跄的向前一步,瞪大眼睛,端详着那一张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面孔,几乎快要流出眼泪:
“阿桃小姐,是你吗?”
咣当一声。
老板娘手里的空酒杯落在了地上。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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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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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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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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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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