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敌人

  就好像,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就已经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在天狱堡垒之上,槐诗愕然的抬头,眺望着破碎的天空和眼前的地狱——明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切都变得不同。

  沉浸在了毁灭之中。

  当无以计数的火焰从大地之上升起,跨越了天穹之上的重重裂隙,又归于大地时,便有火焰从脚下的地狱中咆哮着升起。

  触目惊心的灼红舞动着,渐渐覆盖一切,漆黑的浓烟在巨响和崩裂声中弥漫,缭绕在天穹的裂隙之上。

  原本的明朗的一切失去了色彩,变作了猩红和漆黑。

  火焰和血,浓烟和尸骸。

  世界变得如此丑陋。

  当现境的力量在彩虹桥的传送之下,开始层层推进时,波澜便将一切吞尽。

  而就在那之前,一颗又一颗钢铁种子,就已经随着长程导弹的喷射而落向了深渊的领域中。

  “一百七、一百八……”

  槐诗一开始还试图计数,可很快,便已经放弃了这徒劳的想法。

  只有被称之为聚变的反应,如同雨后春笋,不,如同暴雨一样,从大地之上不断的升起。

  倾尽了深渊开发局的历年的库存,为了让这一份力量在地狱中完成,不惜将整个现境的炼金术师彻底征召,以未曾有过的恐怖效率,在开战的时候,完成了这一份不限量放送的免费毁灭。

  就好像要将整个现境的热核武器都倾斜在这片战场之上那样,毫无保留。

  唯一限制这一份破坏力的,只有大秘仪的辐射范围和炼金术师们的转化工作而已。

  现在,是收获的时候了。

  就好像启示录中的天使吹响了号角。

  天上的星辰坠下,如同熟透的无花果被风吹落,天如书卷收缩,雹子和火掺着血,落在地上,焚烧的山峦落入了海中,而大地抖动如毡毯……

  而在荷鲁斯之上,震耳欲聋的巨响在不断的升起。

  整個天狱堡垒都笼罩在震荡中,不断的抽取着现境的源质供应,再然后,唤龙笛全功率发射!

  巨大的十字瞄准框在大地之上如怪物一般的移动,掠食,锁定了每一个沿途之上的深渊聚落和壁垒,再然后,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烈光轻描淡写的扫过,只留下一道道就连烧化了的裂谷。

  而这只不过是风暴中的一缕。

  美洲的太阳历石、东夏的纯钧、俄联的圣罚乃至罗马的皇帝之怒……密集到令人窒息的覆盖式攻击,近乎从每一寸大地之上犁过。

  而当这狂暴的攻势袭来时,深渊也毫不客气的,还以颜色!

  血海中升起的巨树,灾云之中落下的雷火,巨人之影、亡国律令,统治者的威权,亦或者是巨型战争武器的炮击……

  在这早已经超过了承受范围的恐怖打击之中,地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剧烈的震颤中,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可同时,又被三大封锁和深渊威权的力量束缚着,甚至不容许它崩溃。

  哪怕还未曾短兵相接,可毁灭的交锋却早已经开始。

  破碎的天穹之后,深渊的黑暗中,火光此起彼伏,不断的有庞大的阴影和战舰从深度之间坠落,砸在大地之上。

  如同焚烧的星辰一样。

  而就在这庞大到笼罩一切的毁灭里,天狱堡垒仿佛一叶孤舟一样,在海潮之中不断的起伏,躲闪着来自深渊的打击。

  自大秘仪的庇护之下,缓慢的,向前,如同被西西弗斯渐渐推向山顶的巨石。

  翱翔的钢铁城池自暴雨的冲刷之中震颤,沸腾的冥河之上遍布涟漪,近乎已经无法承受着从天而降的打击。

  可即便是如此,依旧未曾减缓速度。

  就在天狱堡垒的最前方,槐诗凝视着那铺天盖地的,渐渐向着自己奔流而来的毁灭潮汐,近乎窒息。

  整个世界,已经变成了战场。

  那些令他为之瞠目结舌的力量被尽情的挥霍着,缔造毁灭和死亡。

  在这庞大的洪流冲撞之下,一切都变得宛如草芥。

  不论是升华还是凝固,受加冕者还是统治者,亦或者是东君……

  他们只是庞然大物脚下的蝼蚁。

  这是现境和深渊交锋的模样。

  不惜焚烧着自己所能延续的时光,将海量的修正值舍弃,现境真正的爆发出这一份沉寂的力量……

  他们正在向着同深渊作战!

  彩虹桥的光芒不断的喷薄,向着大地,投下看不到边际的军团,逆着深渊的打击,向前推进。

  巨型的捍卫者装甲践踏着焚烧的大地,穿行在了足以令人瞬间衰竭的辐射和无数深渊所缔造的毒素、诅咒之中。

  四具机炮在轰鸣中运转,横扫,跨过了地上的血泊和尸骸,同巨兽搏杀在一处。

  而就在深渊领域的最前方,现境的打击之下,一个巨大轮廓从浓烟和迷雾中浮现,轰然向前。

  就好像,庞大的岩石巨像一样。www.biqubao.com

  浑身笼罩着秘仪和祝福的漆黑石人头戴着宝石之冠,轻而易举的撕裂了吹拂的狂风和气浪,将地面部队投射而来的导弹和机炮视若无物。

  只是怒吼着,向着眼前的战场,向着现境,投出了手中的武器。

  那庞大的石剑脱手而出。

  在火焰中破空而去,深深的楔入了大地之上,如同墓碑那样,耸立!

  “懦夫,来,同我厮杀!”

  统治者昂首,咆哮着,发出挑战:“我的敌人在哪里!你们的头领在哪里!把他的灵魂交出来!”

  无视了险恶的战况,轻蔑的俯瞰着眼前的敌人,向着整个现境,发起了阵前挑战!

  向着他们的指挥官。

  “……想什么呢?”

  天狱堡垒之上,槐诗俯瞰着,忍不住想笑,摇头,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一次,真的有彩虹桥的光芒,从天而降。

  如此的耀眼!

  通天彻地的光流之中,现境之力的统帅者,缓缓的从其中,走出!

  看不出岁月的折磨和衰败,那苍老的身影依旧挺拔,遍布面孔的皱纹如同石隙一般,让人错以为是钢铁的皱褶。

  依旧,握着自己的圣碑之枪。

  盎然挺立在深渊的对立面,现境万军的前方!

  当那一双带着隐隐白翳的眼瞳抬起时,却照不出眼前的敌人,好像所面对的只有一片虚无那样。

  面无表情。

  ——天敌·阿赫,上阵!

  “卧槽?”

  瞬间的寂静里,槐诗险些站不稳,下意识的蹲下身,想要看的更清晰一些,难以置信。

  可同样的寂静里,就连炮火和巨响都被遗忘的短暂空隙中,石人却终于从呆滞之中反应过来。

  再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统治者大笑着,前合后仰,几乎快要笑出眼泪来:“现境没有男人的么?竟然让一个女人来做统帅?

  喂,你们看到了么?这个老娘们,就是我的敌人。”

  伴随着他的话语,深渊的阵列中,嘶哑的笑声如潮水那样扩散开来。

  天狱堡垒之上的槐诗脸色渐渐阴沉,正准备伸手,可手腕却被身旁的人抓住了。

  那是逆转了弥赛亚之奇迹之后的天敌·撒旦叶。

  中年的修士拦在了他的前面,微微摇头。就在槐诗张口想要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看向了下方的战场。

  带着期待和戏谑。

  如此愉快。

  在这死寂之中,现境最老的天敌无言,只是拖曳着自己的长矛。

  向前。

  一步,两步,三步!

  轰鸣声响彻天地,那是长矛和大地摩擦时所迸发的巨响。数之不尽的火花从长矛之上扩散开来,好像整座山峦在巨神的手中划过了大地,暴虐的施以破坏。

  天地剧震。

  风暴自虚空中掀起。

  紧接着,又被轻描淡写的撕裂,被更强的力量。

  世间只剩下那冰冷如月的凄厉之光。

  横扫!

  还在狂笑的统治者甚至未曾反应过来,便陷入了呆滞,茫然的想要低头,却看到血色从自己的脖颈之上井喷而出。

  转瞬之间的交错,一切无关紧要的细节仿佛都被尽数裁去。

  只留下唯一的注定结果。

  那是,即便是槐诗也要为之惊悚和赞叹的……

  ——斩首!

  现在,当那一颗如同巨石一般的头颅滚落在地,浴血的天敌践踏着跪倒的尸体,俯瞰着眼前的深渊。

  那一张自从开战以来都漠然肃冷的面孔,仿佛在血色的侵染之下,露出了笑容。

  如此的轻蔑。

  “你们,想要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

  阿赫昂首,质问:“我来告诉你们,你们这帮深渊的畸形儿,地狱里的怪胎——”

  “因为我的国王,已经看见了汝等的灭亡!”

  “今日,深渊将自现境的威光之下颤抖,而汝等将在此处焚烧殆尽!”

  沙哑的声音有如雷鸣,轰然升起,回荡在战场之上,蹂躏着每一个不自量力的灵魂,施加苦痛,将灭亡的预言刻进他们的骨子里:

  “——这便是汝等唯一的结果,汝等之丑陋生命最相称的卑微结末!”

  那一瞬间,伴随着法老王所做出的预言,自雷鸣呼和的回荡里,阿赫的手中,圣碑之枪高举而起。

  瀑布一般的月光奔流其上,环绕,化为了仿佛要笼罩整个天地的旋涡。

  令大地为之哀鸣和崩裂。

  如是,自万军之前,将此一击,投向了深渊。

  自那璀璨而晶莹的月光引领之下,毁灭的风暴前突。

  没有巨响,没有轰鸣,只有悄无声息的凋零和灭亡,所过之处,像是无形的死亡之镰收割,不论是什么样的军团、大群、畸变种,亦或者是堡垒和防御……尽数如同泡影一般,碎裂,消失无踪。

  只剩下满天飞灰,自雷鸣的余韵之中升起,落下,这便是它们最后的残骸。

  可长枪依旧在突进。

  跨越千万里,一直到,没入深渊的更深处……消失在槐诗的观测范围之内,还没有停下!

  就好像,要贯穿整个地狱——

  槐诗努力的,想要合上嘴,却难以掩饰呆滞的模样。

  就好像杀鸡一样的捏死了一个统治者之后,又轻描淡写的投出了如此恐怖的一枪……

  换成东君状态的槐诗阻拦在前面,恐怕躲不过的话,也要重创!

  而阿赫,她甚至还没有解放!

  完全就是常规形态……

  “这就是天敌么?”

  他轻声呢喃。

  “不不不,即便是天敌一般也没有这么离谱的来着。”

  撒旦叶的轻声感慨:“老太太终于动真格的啦……早十几年,我可是听着她的传说长大的。

  在她还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法老王之刃,在我还没诞生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传说。”

  现在,他们所看到的,不过是往昔无数战绩的重现。

  仅此而已。

  作为当世最古老的天敌,难道真的是因为活得长么?

  这一份即便是令同为天敌的其他人也要为之尊崇的力量,才是主导大局,指挥一切的根基!

  “她……和兵主哪个更强?”槐诗实在忍不住八卦的冲动。

  “……”

  撒旦叶没回答,斜眼看着他,像是看着个傻缺一样,无奈摇头:“你觉得统辖局会闲着没事而让他们俩打一架?”

  槐诗尬笑,正准备说话,却看到,撒旦叶的视线落向了地狱的尽头:“继续看吧,槐诗。”

  他说:“那才是重头戏呢。”

  再然后,槐诗就听见了灾云最深处,愤怒的咆哮!

  当他抬头的时候,便看到了,那已经跨越了整个地狱,撕裂无穷灾云,飞向战场尽头的圣碑之枪!

  还有阻拦在它前方的侏儒王。

  “放肆!!!”

  寒血主咆哮,无穷猩红冻结如铁壁,拔地而起,又在圣碑的冲击之下溃散,只不过拖延了一瞬。

  可一瞬的空隙,便足以令侏儒王阻挡在了圣碑之枪的前方,毫不保留的全力一击,要将呼啸而来的月光阻挡在外。

  可紧接着,在爆发的月光之下,仓促之间的寒血主竟然也被那狂暴的冲击所推开,无从阻挡。

  展露出了这一击的,真正目标!

  凭借着碎散的月光,槐诗终于窥见了端坐于黑暗尽头的庞大轮廓,那仿佛充斥了天地之间的庄严身影。

  不由得,眼前一黑。

  好不容易,吞进肚子里的一句卧槽,再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是……

  ——雷霆大君的御座!

  当月光和死亡从天而降,俯瞰一切的地狱之王终于抬起了眼瞳。

  “预言?命运的奴隶也能看得见未来么?”

  深渊至强之主宰伸出了手,向着从天而降的武器,装饰着一枚枚华丽戒指的手指展开,握紧。

  轻描淡写的,将天敌的一击,握了手中。

  桎梏着那桀骜不驯的月光。

  任由它不断的挣扎,却难以从这近乎宿命一般的恐怖枷锁中挣脱。

  “凡物之眸,穷极远眺,却只能映照幻象。”

  大君垂眸,抚摸着长枪锋刃之上那庄严的图腾:“现境人,你们沉浸在自己的狂想和梦里,所能看到的,便只有不切实际的臆想。

  看的越多,错的路,就走的越远——”

  他说:“梦该醒了。”

  啪!

  圣碑之枪,自五指之间,无声溃散,只留下一缕如同美梦逝去的荧光。

  “全军向前。”

  大君凝视着远方,那个不自量力的挑战者:“让我看看,现境所谓的命运,究竟是否能与巨人为敌?”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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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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