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所见的,只有无穷的战火。
大地之上的火光绵延万里,咆哮和高亢的嘶鸣不绝于耳。
在整个深渊的庞大攻势之下,仿佛就连白昼都变成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大秘仪的霓虹在一片黑暗中不断的闪烁着,断裂又接续,不断的调整,笼罩一切。
战线的最前方,那一片不知多少雾气舞动的最黑暗处,骤然有狂暴的气息涌动。
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却是那一根拔地而起,无止境延伸的诡异铁棍——一道道神迹刻印缠绕其上,照亮了定海神针铁的古老篆书,赋予了它无坚不摧的恐怖破坏力。
当定海神针横扫,黑暗被势如破竹的击溃,一切雾气都惊恐的散去,轰鸣巨响随着漫天棍影的扩散,升起!
数不清的棍影正中,庞大的统治者怒吼,试图防御,骨骼碎裂的声音却在铁棒的凄啸中不断响起。
直到最后,漫天棍影陡然收束,形成了那一道仿佛要将天穹捣碎的璀璨金光。
“给爷死!!!”
先天八卦的神迹自定海神针之上运转,短暂的具现,点燃先天之火,随着齐天大圣的咆哮,从天而降!
——砸!
轰!!!!
一道粗大的蘑菇云就在飓风之中向着天穹扩散升起。
重创的统治者尸骨无存!
在定海神针的暴虐蹂躏之下,就连深渊所铸就的灾厄之灵,也魂飞魄散!
“呸,垃圾!”
夸父扛起灼热的铁棍,不屑的啐了一口。
此刻,在修正值的灌注之下,流火金瞳之中的光焰涌动。当敌人灰飞烟灭的瞬间,他身上那凶戾狂暴的气息便开始再度的暴涨!
再忍不住仰天长啸!
声震万里。
苍白的声浪扩散,所过之处,不知道多少大群被震成粉碎,就好像被丢进绞肉机里一样,骨肉成泥!
而就在正中央,如今的齐天大圣,已经缭绕在化为实质的血与火之中!
这一份护持正道的天命,正是构建在无数邪魔和鬼魅的尸骸之上,也唯有无穷的杀戮和死亡,才能令他再度成长!
而沉寂了多少年的天命在这一份死亡的沃灌之下,开始迅速的扩张。
换而言之,杀的越多,便越强!
自从诸界之战开始以来,对于夸父而言,无休止的斗争就是最好的成长,如今突入重围,单独将统治者锤到魂飞魄散,不过是这一份力量的又一次实证!
“哈哈哈,试问这世间还有谁能阻我,能战我了?”
感受着人头到手的丰沛喜悦,夸父昂起头,铁棍横扫,指向了黑暗中那些庞大的暗影,大笑,质问:
“他妈的,还有谁能阻挡?!”
大笑声扩散,蹂躏着一切耳膜。
仿佛天地都在这笑声之中颤栗,天穹动荡着,发出崩溃的哀鸣,大地被撕裂,迸射烈光。
那扭转万象的可怖气魄,令深渊中那些庞大轮廓都愣在了原地。
难以置信。
——恐怖如斯!
可紧接着,夸父也开始感觉不对劲了。
笑声渐渐尴尬。
可为什么地还在抖?
茫然回头,便看到随着大地的痉挛,万丈裂谷一道道从山峦和荒漠之中崩裂开来,涌动的烈火随着扩散的银色海潮一同喷出。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脚下隐隐传来的震荡和灼热感。
感觉,就好像……
……坐在高压锅上一样?
在那一瞬间,当某个不知多少次出现在噩梦里的狗东西从夸父的脑中闪现时,便不由得恍然大悟。
“槐诗你这狗东西,就见不得人好,是吧?”
在最后的瞬间,他恍然的揉了把脸,深吸一口气:“我叼——”
紧接着,消失不见。
仿佛瞬移一样。
连带着脚下那半座小山和方圆数百里的大地一起,在尖叫拉长的调门中,从重力中解脱,告别了大地。
飞向地狱之外的深渊。
而从那被撕裂的大地之下,所升起的,便是通天彻地的恐怖火柱!
即便是远方,手持伊甸之剑的圣人都忍不住回头。
目瞪口呆。
如同下水道沼气爆炸的黄金收藏PLUSMAX版。
当整個九地之下的黄泉被引燃,连带着无数尘沙、碎石、风暴和火焰一起,喷上了天空时候,就形成了令整个战场都为之瞩目的暴虐焰火!
从地轴核心而起,在泰拉的刻意塑造之下,斜向而上的金属炮身在这一瞬间就已经彻底崩溃,但那无处可去的狂暴气压和热量,便已经推着嘶吼的牧潮之主飞出了大地最深处,急速的攀升,撞碎了一层层壁障,破土而出。
最终,向着天空升起!
直到现在,海量的金属燃料甚至还未曾完全反应,又化为了看不见尽头的火雨,再度从天而降,将一切抛入熔炉之中。
而当庞大的牧潮之主从空中坠落,砸在了大地之上的时候,千疮百孔的地脉终于彻底分崩离析。
翘曲的岩层自正中断裂,又造就了全新的裂谷。
再然后,被爆炸所撕裂出的庞大裂口,就在地转秘仪的推动之下,骤然合拢,断绝所有的出入。
彻底为生长卿关上了回归的大门。
最后一瞬,有一线电光从其中驰骋而出,随着庞大的火柱一起升上了天空,环绕着那宏伟的毁灭,陡然展开。
阴云笼罩。
雷光再度重新酝酿。
大地,已经不折不扣的变成了彻底的焦土。
蔓延的铁色之中带着灼红,大量的铁矿在泰拉的推动和调整里形成了加固层,经过槐诗的冶炼之后,便形成了致密而厚重的金属。
不论任凭狂怒的牧潮之主如何冲撞,都难以在那些炮火和不断坠落的烈光中再度钻回九地之下。
他已经失去了从最弱的地方突破防线的机会。
从九地之下,被抛回了正面战场之上!
现在,隔着深渊和现境领域之间的分界,就在他的前方,在大秘仪的虹光里,一缕电光凝聚成了人的轮廓。
令那一只只在爆炸中破裂的眼瞳收缩,紧接着,不假思索的张口,喷吐!
轰!
凋亡之息撞在了无形的铁壁之上,坍塌消散。
哪怕距离目标只有咫尺之遥!
因为就在槐诗身后,无穷星辰之光从阴云之中亮起,霓虹汇聚!
【近邻之爱】、【学者】、【叛教者】、【大事件】、【预言】,乃至槐诗亲手所奠定的【新旧碑铭】!
六座大秘仪基站开放,一层层接入了天阙之中,再然后,自海量的源质奔流里,云中君的雷霆再现!
那熟悉的充实感,让槐诗忍不住想要吹一声口哨。
这下可总算是……接上WIFI了!!!
挂来!
虹光缭绕之下,满血复活的云中君愉快垂眸,俯瞰着狂暴化的牧潮之主。
“版本变了,老兄。”
他说,“这个版本的天国谱系,又加强啦!”
一根手指再度向着天穹抬起。
万里雷鸣呼应。
这一次,从云端所斩落的,再非是渺小的雷霆,而是汇聚了无数鲜血和死亡而成就的铁!
以尘世为鞘,以死亡为锋,万里雷云之中,浩瀚的工程重铸!
无以计数的姓名铭刻以上,如同炼金矩阵那样,令纯粹之铁被赋予天国的奇迹。
天阙之剑!
斩!
巨刃切裂阴云,缠绕着无穷雷火,向着大地坠落。
与之对应的,乃是从大地之上迅速膨胀升起的恐怖轮廓。
毫不退让!
牧潮之主再度变化,那庞大的身躯充斥在天地之间,同天阙之剑硬撼在一处。
如同地壳一般厚重的鳞甲不断的撑起,又破裂。
无视了这浩荡一剑的劈斩。
再度向前,踏出了令整个战场为之动荡的脚步!
血色如潮,从伤口中喷出,但又迅速的愈合完毕。
此刻的牧潮之主,已经膨胀到了极限,扩张的体积,已经令天地都变得狭窄又局促——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大半个战场之上的火力!
彻底的,放弃了躲闪的可能。
那样艰难爬行的丑陋模样,已经再无曾经的庄严和狰狞,一只只不断破裂又重生的眼瞳之中,此刻充满了决心和平静。
正如同他曾经向那位至上之王所允诺的一样,愿赌服输。
吞下了失败的苦果。
事到如今,不论再如何发狂和愤怒,以血河深入地下以突破现境大秘仪的计划,已经没有了成功的可能……
那为何还要抱有侥幸呢?
“你已经赢了,槐诗。”
受创的巨兽坦然领受这一份未曾有过的耻辱。
然后,所剩下的,便只有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于是,牧潮之主放弃了一切退路。
再度踏前!
逆着数之不尽的铁光,撞向了无形的铁壁,毫不顾忌己身的损伤,正面承担了前线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火力!
无视了周围发起围攻的五阶和来自整个大秘仪的轰击,任由这一具庞大的身体不断的破裂,毁坏。
哪怕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整个现境的力量!
血色如瀑布那样喷涌,落在地上,形成恶臭的湖泊和河流。
毫不躲闪的,尽数承受了所有落在身上的攻击,任由那一片不断从天空中坠落的烈光吞没自己。
被抛出了九地之下,哪又如何?
大秘仪又如何?
这里,同样不也是战场么?!
请见证吧,陛下!
我之决心!
来自大秘仪的压制不断的落在庞大身躯之上,一次次的瓦解重生的血肉,雷霆和铁光刺入骨髓。
在他的身后,畸变种潮水再度涌动,扩散。
浩荡的钟声响起,无数大群仰望着推进的牧潮之主,所有的亡国军团再度的集结,沿着巨兽所开辟出的缺口涌入!
“来啊,现境人!!!!”www.biqubao.com
牧潮之主咆哮,昂首吞尽了数十道毁灭的辉火,将它们自无数牙齿之间咀嚼成粉碎,焦烂的面孔毫无动摇,只是决然的,向着眼前的世界咆哮:
“——我们的战争,还未曾结束!”
将刻骨的仇恨和杀意抛到脑后,甚至,再不看槐诗一眼。
生长卿催动着巨兽向前,哪怕将自我的灵魂和无穷生命尽数舍弃在这里,都无所谓!
如是,向前,在现境的防线之上,撞出了庞大的裂口!
踏上了毁灭之路!
“……”
槐诗沉默。
再无话可说。
面对着这样的对手,除了全力以赴的赠予毁灭之外,难道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做么?
在他头顶,阴云之中,天阙鸣动,一柄柄源质武装从铁光中成型,就化为了一直延伸到天穹尽头的恐怖规模。
再然后,从天而降!
“没用的。”
有轻柔的声音响起。
当槐诗疑惑回头的时候,就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幻觉一般的身影。
仿佛漫步一般。
在混乱的战场之上,不属于这里的幻影伫立在云端,俯瞰着下方的一切:“纯粹的消耗杀不死这种东西,只能给它……修脚?是这么说的吧?”
“它是亡国之血的聚合体,想要杀死它,必须在瞬间摧毁它的中枢才行。”
仓促之间,槐诗已经顾不上去惊奇她竟然还会说话了。
此刻闻言,只想翻白眼。
难道自己不知道么?
问题是他要打得到,找得着,灭的干净啊!
不管是真的白帝子还是自己一直在发癫,现在他听到这种完全没有任何实施可行性的建议,便再忍不住反驳。
“说得好听,你行你上哇!”
“……”
短暂的沉默到来。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回过头,看着槐诗。
似是端详。
好像梦中的人努力的想要分辨现实一样。
很快,便微微颔首。
“好呀。”
就这样,她伸出了手,向着槐诗。
仿佛完全预料了他的所有反应,精准又轻巧的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分开他的五指,握紧。
宛如牵手一般。
那真切的触感,令槐诗难以置信。
竟然……是真的?
可是当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捞向前方时,所触碰到的却只有一片空虚。
幻影依旧。
再然后,他僵硬在了原地。
感受到另一个灵魂在自己的躯壳之内运转,行云流水的接管了一切,归墟,天阙,乃至大秘仪的加持。
然后,一切又以他从未曾想过的方式重组,舍弃了绝大多数的部分之后,形成了崭新的模样。
自己全然未曾想过的构成。
紧接着,漫天阴云剧震,雷鸣万里,延绵成悠远而沧桑的长吟。
“看好了,槐诗。”
幻影回眸,欣赏着他呆滞的模样,似是愉快一般,微笑。
“所谓,龙脉——”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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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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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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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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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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