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这时候应该有人结结巴巴地说一声:“多、多谢槐诗哥。”
然后槐诗环顾一圈,再跟他们讲:“着西装打呔,摆大哥电话有咩用呀?吓!跟啲咁嘅大佬,吔屎啦雷!”
最后扬长而去。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只存在于槐诗美好的幻觉里。
大家非但没有感觉害怕,而且还露出了十分想要冲上来尝一尝味道的表情。
突如其来的寂静只持续了一瞬间,可槐诗的主攻却被法务部领头的黑暗好哥哥抓住了时机,猛然抬起好像大锤一样的公文包砸在了土蜘蛛的脑门上。
浆液迸射,紧接着几个人将土蜘蛛按倒在地,拔腿的拔腿,扯头的扯头,麻溜地将主祭五法分尸。
真让人怀疑这群法务部的鬼一天究竟是在干什么的。
而在短暂的寂静过后,便有无数震怒的尖啸的声音响起。
所有怪物都奋不顾身地向着槐诗扑来,势若疯狂。
好像捅了野驴窝一样。
让槐诗头皮发麻。
在那之前,他便已经自死亡预感中察觉到从天而降的寒意,拔腿飞奔,向前,奋尽全力的禹步。
雷鸣鼓荡。
飓风自他脚下迸发,几乎拖曳出一道道残影,槐诗瞬间消失在原地,向着前方破空而出。
——双重禹步!
迎面一斧劈开了地上盐圈所形成的结界,盐粉飞迸,像是霰弹的铁砂,在他的身上刺出了数十个惨烈的血洞。
不顾神位周围十神宝的象征上所迸射出的杀意光芒,槐诗自半空之中转身,隔着两个异形巫女的阻拦,向着铜镜甩出了悲伤之索。
带着火星和黑烟的铁索呼啸着飞出,瞬间在空中走出了一个灵活的之字型,铁环彼此摩擦,迸发凄厉尖锐的声音。
瞬间缠绕在神位之上,收缩!
神位上周围悬挂的咒文亮起,强行撑出了一道光晕,挡在了铜镜的碎片之外,令收缩的锁链难以跨越那短短的一线距离。
可半空之中,槐诗猛然拉扯锁链,掠过了巫女朝着自己脖子扫出的尖锐手抓,另一只手中的悲悯之枪浮现,贯穿了四百年历史的辉煌之光凝聚为铁,随着槐诗的咆哮,向着下方刺出。
“开!”
光晕剧震,轰然破碎。
锁链收缩,瞬间扯着铜镜碎片从神位上飞起,卷回。
那一瞬间,震怒的咆哮声响起。
头顶的天穹骤然破碎,一只长满蛆虫的腐烂巨手从天而降,好像要碾死这个敢于触碰自己宝物的苍蝇。
周围的法务部的黑影猛然伸长,一个个好像筷子一样,举起双手想要撑住腐烂巨手,可短短的一瞬不到,那几个黑暗好哥哥就被巨手所压碎了。
风压凛冽隔空而来。
来自魂魄的寒意迸发,槐诗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这一只巨手的隔空碾压之下都要碎裂了。
还有BOSS的么?
这下可完犊子了……
那一瞬,随着锁链的迅速收缩,那一片残破的镜片终于触碰到了槐诗的指尖……
紧接着,一切都凝固了。
时间静止。
不论是代表着十种神宝的祭品中飞出的如林寒光,还是黑暗天穹上拍来下的腐烂巨手,亦或者崩溃的本殿,乃至周围向着自己飞扑而来的狰狞化物们。
槐诗看到一缕火星自面前掠过,凝结在空气中。
他感觉自己悬停在了半空之中,好像飞翔那样,风的涟漪歪曲了摇曳的烛火,碎散的光亮照亮了破碎的铜镜。
而青铜的碎片却照亮了槐诗的面孔。
自镜中稍纵即逝的倒影里,槐诗窥见自己的躯壳正在迅速地黯淡,消散,取而代之地是燃烧着碧绿火光的山鬼。
在胸前的裂口之中,灵魂的炽热光焰喷涌而出。
无声呼唤。
于是,铜镜破碎,迅速坍塌,只留下一缕铜锈汇聚成的铁尘,有洪流自指尖席卷而来,灌入了槐诗的灵魂之中。
自圣痕和灵魂所交织而成核心之中再度浮现。
再不见铜镜的残缺轮廓,而是和他胸前的裂口重叠在一起,在灵魂之中化作了一个介于有无之间的正圆。
像从一开始就是如此那样,融为一体。
形成了完美的映照,不分彼此。
透过胸前的缺口,他的意识好像也变成了一扇镜子,瞬间将一切都映照在其中,然后窥见了这万物的本质。
不论是头顶那一只由夭折之子和日巫混杂而成的腐臭之手,还是周围那些迷失自我之后沦为化物的神官,亦或者纯粹由执念而形成的的法务部黑影。
还有被血肉侵蚀的殿堂、恶臭的风、阴暗的天穹和活化的大地。
在铜镜的映照之下,一切都飘忽地像是稍纵即逝的泡影,难以让人察觉到任何的真实感。透过镜子的映照,好像隔岸观火那样的清晰而遥远。
世界是虚幻的。
那么镜中的景象又是什么呢?虚幻中的虚幻么?和铜镜融为一体的自己又是什么呢?泡影中的泡影么?如果是虚无的话,那么泡影又从何而来?倘若是梦境的话,那么自己又身在何处?
无穷无尽的疑问从心中一闪而逝,到最后,形成了一点难以言喻的理解与领悟。
理解了什么是虚无。
这便是虚无的真谛……
自恍惚中,他忽然感觉到死亡预感这个技能忽然敲在了镜面之上,好像铁锤一样,毫无征兆毫无头绪。
自短暂的静止时光中,他就看到了虚无的镜中,被视做‘虚幻’的一切自行运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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