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死寂的。
悄无声息,一切的杂响好像都被看不见的怪物吃掉了一样。
漆黑的烈日笼罩所有,自深渊中眺望时,便只能看到,一切是如何在静谧之中寂静迎来的凋亡。
可哪怕是在被黑日所焚尽之前,那亿万湮灭的魂灵却在无时不刻的颂唱着欢歌,赞颂毁灭,赞颂终末。
现在,漆黑的太阳渐渐降临。
无穷的黑暗里,唯独那庄严的日轮之上燃烧着庄严而诡异的光芒,化为冠冕,随着烈日一同回旋。
在恐怖漩涡和风暴,无穷残骸的点缀之下,就好像一颗巨大的眼瞳一般。
自上而下,俯瞰一切。
冷漠的凝视着万物在毁灭中凋亡焚尽的模样。
“真可怕啊。”
死魂祭主轻叹着。
在他的灵魂之内,无以计数的残魂感受着那烈日的辉光。无数残魂中决心踏上巨人之路的决心,此刻只是被照耀着,竟然便隐隐有了动摇的征兆。
“阿巴阿巴。”
在他的怀中,一团液体形成的球形张口,发出了模糊的声音。
死魂祭主赞同颔首。
正如同海之巨人所言,不论是什么样的敌人,当强到了这种程度之后,本身都足以代表不容忤逆的道德与正义。
几乎可以称之为【真理】。
祂的存在便是解答,便是永恒,是万向万物无从逃避的答案和结果。
渺小之物根本无从抗拒这一份来自真理的感召,如同尘埃无从抵御星辰的引力一般,就连与之为敌的资格都没有。
唯一所能做的,便只有敬拜和赞颂。
仅此而已。
现在,伴随着黑日一寸寸的降临,只是感受着日轮中所涌动的恐怖灾厄和力量,死魂祭主便不由得为之颤栗。
“如此看来,深渊上面和深渊下面,感觉都没有什么两样啊……”他感慨轻叹着:“未曾去过的现境,竟然是如此恐怖的世界吗?”
“阿巴阿巴。”
海之残骸发出声音。
“肯定的吧。”死魂祭主笑起来:“那样的世界,竟然还藏着如此瑰丽的火焰……灰烬大人倘若不为此而疯狂,才是怪事。”
“……”
海之残骸忽然沉默了,许久,再度发出古怪的声音,令死魂楞在原地。
“有人来了?哪里来——”
那一瞬间,死魂祭主自颤栗之中猛然回头。
海之残骸最后发出了音节,告诉他。
——【就在,你身边。】
卡擦。
一声脆响。
伴随着一道在死魂看来莫名其妙的闪光,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现境人放下了手机,端详着屏幕上的照片,啧啧感叹:
“没想到,从这个角度看,还丑萌丑萌的……挺可爱!”
“……”
死魂僵硬着,仿佛被冻结了一样,难以动作。
尤其是,当那一双漆黑的眼瞳回眸,看向了他的时候……
漆黑的太阳,在看着自己。
祂说:
“死魂阁下,好久不见。”
即便是虚无的灵魂,竟然也渗出了汗水。
冷汗如潮,从面孔、背脊和身躯之上涌现,就好像身体在溶解一样,不,已经开始了溶解了。如同冰雪在烈日的普照之下融化一般……
粘稠的源质从灵魂里缓缓滑落,再无法维持原本的形体,在体内,无以计数的残魂在顷刻之间迎来了崩裂和蒸发。
无形的目光,化为洪流。
要将他彻底冲垮了。
只是一眼,便令他的面孔剥落,崩溃,延绵千万里的源质洪流从身上剥落而出,飞向深渊之中去,宛若舞动哀鸣的白练。
可很快,那一双诡异的眼瞳眨了眨,残虐的辉光消失不见。
回归普通。
只剩下残缺的死魂祭主僵硬在原地,在海之残骸的庇护中,重拾早已经被遗忘的肉体本能,惊恐喘息。
槐诗!!!
深渊烈日,就在他的面前!
斑驳的白发自肩头垂落。
笑容依旧,如此和煦。
可那一双眼瞳却和记忆之中截然不同,哪怕敛去威光,依旧如此肃冷,只是凝视,便令他的灵魂为之悲鸣
“抱歉,还没习惯现在的力量,搞的动静稍微有点大。”
就好像看出了他的不安一般,槐诗主动露出微笑,以示无害:“方便通报一下吗?我找你们大君有点事儿。”
死魂祭主僵硬着,瞪眼看着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只有怀里的海之残骸不断阿巴做声。
可惜却无人翻译。
“客人来访,自无不可。”
沙哑的声音响起,自不远处。
枯瘦的风暴主祭撑着拐杖,渐渐踏上了望台,微微对槐诗点了点头:“贵客请跟我来。”
“居然是主祭阁下?”
槐诗笑起来了,回忆起他的鼓声,赞叹道:“神往已久,实在是失敬。”
主祭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何必谦虚呢,槐诗先生,纯粹以造诣论……这般湮灭深渊的音色,早已经远胜于我,有什么好尊敬的呢?”
“唔?”槐诗对话语中的冷漠不以为意,只是好奇:“难道深渊里弦乐部和打击乐部的关系不好么?”
主祭回答:“协作虽有,但时间长了,还是容不下第二个声音的,谁都一样。”
“真可惜,我还挺喜欢其他的音色的。”
槐诗感慨着,向前走去。
伴随着他们的脚步,便有漆黑的石块从这深度的虚空之中生长而出,铺垫在脚下,蜿蜒向前。
不知何时,那些狂躁舞动的雷霆好像也停滞了,那些贯彻了深度之间的狂乱电光被看不见的手掌握紧了,凝固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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