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片静寂。
随着至恶之剑的碎裂,节制的生命迎来终结。
数之不尽的碎光从破裂的剑刃之上升起,飞扬,宛如萤火那样,在消散之前,将黯淡的世界最后照亮。
远方的悲鸣渐渐消散。
在槐诗面前,节制的残骸也渐渐化为飞灰。
再也不见。
从此之后,便再无节制之蛇的存在了。
毫无防备的被至恶之剑贯穿灵魂,自此世一切恶念的渗透之下,意识已经被彻底污染和侵蚀。
统治者的自我存在在那一瞬间,就已经分裂成无数碎片,就好像是昼夜之镜中槐诗所遭遇的那样。
只不过,在恶性的煎熬之下,无数灵魂棱面只会彼此攻伐和厮杀,重生和消散,直到每一个念头都在碰撞中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这才是变化之路最受人忌惮的地方,盛产最高超的意识愈者的同时,也将培育出最恐怖的灵魂刺客。
一旦被这样的对手盯上,即便是日夜防备,也难保心中不起恶念,就算灵魂一尘不染,也会在潜移默化的煎熬和恐惧中涌现阴影。
而不知何时,那些悄然渗透进灵魂里的恶念就会完成聚合,化为利刃,自内而外的将一切贯穿。
哪怕是节制还有什么后手,灵魂在地狱中能够再度重生,可仿佛被丢进果汁机里打成浆之后再掺入了无数恶念之后彻底变质的意识,也不可能恢复原本的模样了。
所能留下的,恐怕也只是一个徒有深渊祝福的肉块而已,哪怕放着不管也会自灭消散,再构不成威胁。
当那一颗头颅从肩头滚落在地的时候,空洞的眼中仿佛还有残存的怨毒。
用尽最后的力气,眼瞳动了一下,看向槐诗。
却只能看到漆黑的鞋底。
踩落。
啪!
自这轻描淡写的践踏之中,最后的遗恨消失无踪。
槐诗抬头,再不去看脚下的残骸,向着远方眺望,那个笼罩在血和火中的世界,在哀鸣一般的崩裂声,渐渐迎来再度的坍塌。
当最后一块由节制所形成的根基被摧毁,圣都便再无依托。
一切都在迅速的溶解。
天穹褪色,大地崩裂。
火焰熄灭。
只有无数灵魂带着最后的残光,从这凝固的地狱中挣脱束缚,缓缓的升起……
现在,死亡终于到来。
一切都将结束。
废墟中,那些垂死的斗争者们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解脱的一笑,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还有哭号和呐喊的声音渐渐传来。
当破灭的狂欢迎来了终结之后,失去了火焰的人群茫然的前进在道路和废墟之间,徘徊在不断坍塌的城市之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去向何方。
只是,本能的流着眼泪,痛哭出声。
在熄灭的火焰里,槐诗看到了那个蹒跚而来的身影。
那是调律师最忠诚的追随者,‘工程师’维尔利斯。
他还活着,手旧举着熄灭的火把,胡乱的挥舞,另一只手里死死的握着带血的斧头,狰狞的寻找着一切敌人,寻找着每一个地方。
可是再没有敌人了。
他彷徨的徘徊着,怒吼,骂着什么,可到最后,也再没有了声音。
当他回过头来,便终于看到了槐诗。
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
陷入呆滞。
嗫嚅着,恐惧又不安,脸色苍白,就好像要哭出来了一样,颤声问:“要……结束了么,先生?”
“是的,维尔利斯。”
槐诗颔首,怜悯的看着他:“长久以来,辛苦你了。”
“可,可是,我们的事业呢?”维尔利斯踏前一步,难以接受,“我们的伟大工作呢,先生?我们,我们……”
他胡乱的摆动着双手,想要说什么,可察觉到手里的斧头,又惊恐的把武器丢下,生怕槐诗将这视为悖逆,只是,哀求的看着他。
希望他再说一些话。
“结束了,维尔利斯。”
槐诗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告诉他:“已经可以停下来了。”
“还没有结束!”
维尔利斯像是触电一样,将手拔出来,下意识的,怒吼出声,仿佛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一样,质问:“怎么能这样结束呢?”
槐诗沉默,没有说话。
维尔利斯仿佛发狂了一样,环顾着四周,怒吼呐喊着,最后,视线落在地上,那个死去的士兵身上,如获至宝的将他拽起来,展现给槐诗看,兴奋欢呼:“看啊,先生,快看,这不是还有对手么?我们还可以去寻找敌人……对了,还有更多的世界,对不对?”
他的眼睛亮起来了,饱含着憧憬:“我们一起去把火焰点燃,先生。我会追随在您的左右,请带着我一起!”
槐诗只是看着他,许久,伸手,将他的手掌掰开,抛下了尸首,轻柔的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维尔利斯愤怒的挣扎,想要推开他,却无法反抗,到最后,再没有了力气,
“已经结束了,我的朋友,结束了。”
槐诗说,“我允诺过你们,这就是苦难的终结,从此之后,你们再也不需要去点燃什么东西才能活下去了。”
“可是、可是……”
维尔利斯被他拥抱着,呆滞的看着那个黯淡下去的世界,便再忍不住,流下眼泪:“可是,我们究竟去哪里才好呢。”
“哪里都不是家啊,先生。”
他哽咽着,大哭,“我们活在地狱里,那个美好的世界已经不再爱我们了。我们亲手烧掉了最后的容身之处,从此之后,我们又应该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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