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再一次被点燃。
照亮了一张张兴奋的面孔。
在街道之上,燃烧的车筐将渐渐暗淡的夜色照亮,那些涌动的焰光映照在破碎的玻璃上,在倒影里,那些模糊的人影在暗淡的昏光里飞奔,欢呼,呐喊。
宛如舞蹈那样。
庆贺着大厦的坍塌和得来不易的胜利。
“审判!审判!审判!审判!”
在兴奋的呐喊声中,一个个头破血流的经营者哭喊着,被从商场里拽出来,他们奋力挣扎,绝望的哀求,最后,被冷酷的投入到熊熊燃烧的火堆中去。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经久不息。
“万岁!万岁!”
陷入疯狂中的市民们高举着双手,欢呼着,庆贺着那些倒卖粮食和囤货居奇的犯罪者们的死去。
当此处的火焰暂熄,涌动的人潮就会自发的向着另一处燃起的火焰围拢而去。
宛如追逐火焰的飞蛾那样,成群结队的,宛如潮水和乌云,渐渐将这一片充满了混乱的城市覆盖。
而就在那些人流拥挤的街口上,在焚烧的建筑之前,一辆辆还烙印着黑马工业的卡车停在人群的前面,披着黑袍的信徒们抛洒着车厢里的储备。
粮食、饮水、肉类、牛奶,乃至更多的……枪械,刀剑,弹药,和燃料!
“拿去吧!尽管拿去!全都拿去!”
信徒们举起喇叭,向着那一张张面孔嘶声竭力的呐喊:“去尽情的吃吧!喝吧!”
“赐予你们的,便是终末之兽的肉与血!”
枯瘦的主教撑着拐杖,向着所牧的兽们纵声咆哮:“去行当行的路,打该打的仗,守应有的义,当最终的审判降下时,自有公义的冠冕为汝等存留!”
“圣哉!圣哉!圣哉!”
虔诚的赞颂自万世乐土的暮光之中升起,此起彼伏
枪声和火焰在扩散。
像是蠕动的怪物一样,自底层,漫卷着,缓缓升起,随着混乱的人潮,向着上层一寸寸的拔升。
万年娱乐场、环形运转站、大教所、白石路、长庆广场、寻乐中心……
一座座巨大的建筑在爆炸和坍塌声中,渐渐的,沐浴在火焰里。而在火光照耀之下,乞讨的孩子、浑身污渍的工人、穿着破衬衫的打工者乃至那些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人,每一张面孔都洋溢着喜悦和满足,如此充实的,呼唤着那个赐予他们救赎的名字。
“调律师!”
“调律师!”
“调律师!”
野兽们在嘶鸣。
成群结队的,奔驰在大街小巷之中,饥渴的寻觅着每一包食物的下落,争夺着每一件财宝的归属。
毫无任何的生涩与抵触,就连他们自己都为这强烈的本能与顺畅的行为而阵阵惊奇。
就好像……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存方式一样。
终于找到了,灵魂中所空缺的那一块东西。
如此充实。
不需要正义的呼唤,也不需要公平的怒火,更不必美德的号召,只要遵循灵魂深处的饥渴就足够了。
只是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去撕咬,去破坏。
或许,不是这一天突如其来,而是它们早已经等这一天太久。
饥饿究竟是理由,还是借口,已经没有人能说清楚了。大家都已经沉浸在这一场再次开幕的狂欢里。
忘记了没有穷尽的工作、抛下了看不到尽头的贷款,同时,放弃了理智和思考。
不再去苦痛挣扎,也不去卑躬屈膝和含泪爬行。
只是本能的,想要让别人,让这个世界,同自己一样——
——落入地狱!
轰!
不知不觉,当炽热的焰光再度升腾而起的时候,竟然已经快要近在咫尺。
在警笛声此起彼伏的顶层区,希望能源的总部顶层。
庞大的落地窗之后,节制凝视着那些渐渐靠拢的火焰和浓烟,在这一瞬间,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啊,槐诗。”
在那一瞬间,统治者的身后,响起了崩裂的声音。
在空万世乐土的阴暗投影中,这漆黑的人造地狱之上,五道纵横交错的锁链正在激烈的摩擦着,纠缠在一处,动荡不休。
就在最前面,秩序之索再一次的,遍布裂隙。
可刚刚破裂的声音,却并非来自于此处。
而是隐藏在最深处的力量,存留在无数意识之中桎梏,由数之不尽的灵魂所串联而成的封印——道德之索!
那便是由至福乐土倾尽所有心血设计的成果,由无数的祭祀和信徒用自己的生命所编制出的奇迹。
可现在,就在节制的凝视之下,道德之索,震颤着。
崩裂缝隙!
啪!
从这一刻起,地狱之道德,开始被颠覆……
这便是调律师的目的!
.
.
“你有想过,道德是什么吗,节制先生?”
当再一次的回到牢笼里的时候,统治者看到了囚徒的笑容。
还有,同款的嘲弄。
“看样子,您似乎才刚刚……唔,回过味儿来?”
槐诗放下了手中的书,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对手,俯瞰:“感觉如何?是否,如同荒漠中迎来甘霖一般清爽呢?”
“这就是你的目的?”
节制冷冷的看着他,“你的那个,狗屁什么……至终教团?还有你所做的那些……就是为了现在?
为了让那些疯狗鼓起勇气,反噬自己的主人?”
“疯狗?或许……”
槐诗耸肩,好奇的问:“可你何曾是他们的主人呢,节制?又是谁,是哪个,是什么玩意儿将他们变成现在的样子?”
“难道,你不曾经在我的面前,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对他们的模样,洋洋自得的夸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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