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长长的车队缓缓从东而来,清一色的二轮马车在一个个飞驰而过的四轮马车旁边显得格外显眼,不由让众人侧目。
如今在长安城和洛阳的砖路上,二轮马车已经极为少见了,拉货少,费力,颠簸,大部分都被更加先进的四轮马车所取代。
“二叔公,依我看还是四轮马车比较舒服,二叔公又何必如此固执呢?”
车队之中,一辆的马车的车帘掀开,露出孔惠索年轻的脸庞,看着旁边呼啸而过的四轮马车一脸艳羡,高声喊道,他已经被二轮马车颠簸的十分难受了。
车队前一个头发须白的老者怒声道:“四轮马车乃是墨家之物,你我乃是孔圣之后,正统儒家嫡传,岂能受墨家之惠。”
孔惠索无奈的看着固执的老者道:“四轮马车先秦就有,何来墨家首创,再说我们可是不换墨家村出产的马车,不还是有其他作坊的四轮马车么?”
“那些不行,四轮马车毕竟是因墨家而兴起,我等行走在外,乃是孔家的脸面,世人见我等乘坐四轮马车作何之想?”二叔公固执道。
“那砖路还是因为墨家而兴趣,我们还不是走在上面?”孔惠索撇撇嘴道。
“你……”孔惠索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惹怒二叔公。
孔惠索连忙缩回脑袋道:“二叔公莫要生气,我只是担心你老身体撑不住。”
孔惠索随着二轮马车不停的摇晃,砖路虽然极为便利,但是并非绝对平坦,再加上二轮马车根本没有避震,那效果可想而知。
孔惠索呆在车内一摇一晃,不禁极为无聊,随手拿起两叠厚厚的报刊看了起来,一叠是儒刊,一叠是墨刊,每当看到墨顿的消息的时候,不由倍加留意。
“分别不过一年,我竟然错过了这么多事情,就连墨兄都要大婚了。”孔惠索感叹道,他如同祖名君一般,又岂能甘愿在老家碌碌无为籍籍无名,如今有了一次前来长安城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二轮马车虽然很慢,但是砖路一路畅通,孔家的车队还是渐渐的逼近长安城,很快一个雄伟的城池出现在砖路的尽头。
“长安城到了!”孔惠索喃喃道。
时隔一年,他终于再一次返回长安城。
……………………
“曲阜孔家的车队?”
长安城外,众人看到车队前高高飘扬的孔家的旗帜,不由一愣。
“竟然是圣人之后?”
不少行人纷纷肃然起敬纷纷让行,孔圣之名众人皆知,孔家的影响力可想而知,但凡是读书之人,无不对其尊敬有加,而且朝廷每年也都会给曲阜孔家一定的封赏,封孔家当代家主孔德纶为褒圣侯,可谓是极为优待。
“原来是褒圣侯的车队,快快请进。”长安城东城门守卫更是不加任何搜查,直接放行道。
身处一连串的优待之下,然而孔家众人却荣辱不惊,像这样的待遇,他们在各地都能随处遇到,早已经不足为奇了。
随着孔家的车队离去,东城门的百姓这才一阵哗然,纷纷议论纷纷。
“儒家坐不住了,整个长安城一下子热闹了,诸子百家快要凑齐了。”不少人看着孔家的车队,嘿嘿一笑道。
这已经是第四个大规模进入长安城的诸子百家,第一个墨家,大张旗鼓的进入长安城,搅动了长安城的风云,第二个是公输家,第三个乃是道门大会之时,声势浩大的一众道门,而如今孔家终于大规模的进入长安城之中。更别说还有法家在墨家村蛰伏、医家的强势崛起。
“孔圣后人已经来了,这一下看墨家还怎么猖狂?”一个儒生看着孔家车队离去,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狂热,洋洋自得道,孔家来人,给他们注入一针强心剂,但凡儒生无不欢呼雀跃,精神振奋。
“墨家子即将在二月二召开墨技展,而此刻孔家来人,恐怕来者不善呀!”一个有识之士皱眉道。
任谁都知道,孔家如此大规模的进入长安城,恐怕就是为了挽回儒家日复一日颓废的局面。
“孔圣后人,自然不甘心儒家的独尊的地位丧失,这一次长安城恐怕真的要是百家争鸣了吧!”一个闲汉
“百家争鸣?”众人深吸一口气,不由一阵期待。
然而很快,曲阜孔家进入长安城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拜见二叔!”
孔府之中,孔颖达恭敬的朝孔家老者行礼道,孔惠索恭敬的在一旁陪坐。
“说说如今的形势吧!”
孔二叔公皱眉道,他一路前来,发现太多大变样的东西,已经变得让他有些不认识了。
孔颖达苦笑道:“如今的形势,二叔也见到了,再墨家的推动下,百家连连崛起,三年内所取得的成果恐怕要比过去百年还要多,相比之下,我儒家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孔二叔公冷哼道:“何止是相形见绌,简直就是吃老本!儒家先辈的脸都被我们丢光了。”
儒家在此之前一家独尊,短短三年内,几乎被其他百家迎头赶上,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然而这对百家争鸣来说也同样如此。
“墨家《墨子秘著》和一众墨家秘技惊现,道家内丹派著出《推背图》这等奇书,外丹一派火药秘术,医家的医院,法家妄想自立,就连公输家,算学一脉都有长足的长进,而我儒家这几年又有什么成就?”孔二叔公怒吼道。
孔颖达顿时一阵沉默,相比之下,儒家的确是在吃老本。甚至可以说,从董仲舒独尊儒术之后,就一直吃老本,儒家虽然取得了独尊的位置,然而却失去了进取之心,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儒家经典了。
“也不是没有成就的。”一旁的孔惠索小声的嘀咕道。
“你说什么?”孔二叔公严厉道。
孔惠索胆气一壮道:“印刷术出世,大量的儒家经典广为流传,标点符号断句,让学问更加精确,还有怪儒李夫子主持夫子学院,立志普及天下教育,这不都是儒家成就么?”
孔二叔公冷笑道:“你倒会为自己脸上贴金,印刷术是谁发现的,是墨家子弟墨三,标点符号是谁发现的,墨家子,就连李铎这个儒家弃徒同样也是墨家扶持的。”
孔惠索顿时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孔二叔公为人十分的固执,一旦听到和墨家有关,就全部排斥。
“如今我儒家必须要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短期内要有拿出手的著作出来,对了,《五经正义》编撰的如何了?”孔二叔公转头向孔颖达问道。
孔颖达编撰《五经正义》乃是得到了孔家的大力支持,再加上标点符号的出现,对于经学的理念出现了很多的分歧,孔颖达编写《五经正义》可以说是恰逢其时。
“回二叔的话,已经大致完成,一旦校阅完成即可。”孔颖达点头道,他原本想再等等,可惜如今儒家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在拖拉了。
“这次我带来不少孔家子弟,校阅的事情交给他们,一旦完成立即刊发。”二叔公断然道。
一旁的孔惠索撇撇嘴道:“还不是用印刷术刊发?”
孔二叔公顿时气的七窍升天,良久之后,这才缓缓平息。
“孙儿知错,还请二叔公责罚!”孔惠索乖巧的请罪道。
“算了,是老夫偏颇了,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如今墨家崛起,孔家避是避不开了。”孔二叔公一脸颓然道。
一旁的孔颖达深有体会的点了点头,他常在长安城自然知道墨家对长安城的影响有多深,如今已经深入到衣食住行之上,数不胜数。
“还有,李铎竟然有如此志向,也算是一个人物,如果他想回心转意离开墨家,儒家亦愿意重新接纳于他。”孔二叔公深吸一口气,自认为作出巨大的让步道。
李铎的夫子学院和义务教育的设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大有搞头,如果能够将其收入儒家囊中,发扬光大,其成就定然不可限量。毕竟儒家最近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儒家也能勉为其难罢了。
如今儒家能够拿出来的筹码并不多,哪怕倔强如他也不得不做出让步。
“侄儿这就去安排。”孔颖达点头道。
“不,老夫亲自去会会此人。”孔二叔公正色道。
孔颖达一愣,正想提点一下李铎之所以被称之为怪儒,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忽然,孔府管家匆匆来报;“老爷,墨家来人求见!”。
“墨家!”孔颖达不由一顿,不由的看向一旁的孔二叔公,孔家车队刚到,墨家就来人,显然也是得到了消息。
孔二叔公冷哼一声道:“来者是客,我儒家注重礼仪,墨家也算是和儒家齐名的百家,自然不可失礼,倒要看看墨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将人请进来吧!”孔颖达道。
“是!”
孔府管家匆匆离去,不一会,领着福伯走进了孔府。
“见过祭酒大人。”福伯躬身道。
“原来是福管家,福管家多礼了?”孔颖达客气道。
福伯转头一看,看到一旁的孔二叔公,不由眼睛一亮道:“这位可是孔家先辈,墨家福某有礼了”
“不敢,孔家孔德胜!见过墨家。”孔二叔公孔德胜还礼道。他极为古板,虽然恪守礼节,却极为傲慢,并未拜见福伯,而拜见乃是和儒家同名的墨家而已。
“德字辈,此人乃是和当代孔家家族同辈之人。”
福伯心中暗想,不过未因孔德胜的傲慢而失礼道:“我家少爷和孔少爷乃是同窗,听闻孔家先辈到来,自然不可失礼,只是我家少爷最近准备墨技展脱不开身,特命福某送来墨技展的邀请卷,还请前辈不要嫌弃。”
孔德胜面无表情,场面一阵尴尬。
“多谢福伯。”孔惠索连忙上前接过邀请卷,还礼道,他曾经在去过墨府多次,福伯也曾经待他极好。
福伯并未让孔惠索为难,而是点头道:“福某告辞!”
“是墨技展的包厢!”孔惠索低头看向邀请卷,不由一愣道,墨技展的包厢可不多,没有想到竟然直接给了他们一间。
“邀请我们参加墨技展,墨家是在示威呀!”孔德胜皱眉道。
孔颖达皱眉道:“在此之前,墨家子曾经和于志宁在朝堂争论,约在墨技展这一天讲述墨家圣人之道,而墨家子又亲自上门邀请我等,恐怕早有准备,来者不善呀!”
“圣人之道!墨家子不是声称墨家不涉足朝堂之事,看来也是忍不住要露出狐狸尾巴了,已经准备开始讲墨家之道了。”孔德胜冷声道。
“二叔公,知此知彼百战不殆。”孔惠索自然想去墨技展,灵机一动,忍不住鼓动道。
孔颖达不由瞪了孔惠索一眼,他自然知道孔惠索的打算,然而却没有想到孔德胜竟然缓缓点头道:“也好,墨家沉寂千年,世人对其了解胜少,也许儒家是时候重新认识一下墨家了。”
孔惠索立即大喜道:“二叔公英明!”
孔德胜冷笑道:“二月二还早,老夫正好闲来无事,先去会会这个怪儒李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