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造化之物,造化之主

  不止是云老头,略一回想,四个老头此时已经全都明白了对面的少年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初想。

  再想。

  粗想。

  细想。

  越想越是震惊。

  越想越是觉得不可思议。

  然后这些震惊和不可思议,转为畏,也转为敬。

  再然后,仿佛年龄颠倒、辈份颠倒、人生的见识等等也全都尽数颠倒,四个老头还没有再次开口说话,他们的面目神情之中,就已经毫不掩饰地被恭谨所支配。

  四个老头其实都不是普通人。

  当然,他们现在看起来可能有点普通,但也并没有普通到家。

  为首的老头姓云,出身于九江州三大霸主宗门之一的妙源宗。

  但这位妙源宗的弟子,既未能勘妙也未能逢源,最终修行,止步于凝元境后期,离突破凝元境进入玄关境然后迈入开窍境,只差一步。

  这一步,也决定了所有。

  当然,说是“一步”,其实细分下来,也可以是千万步。

  就不知这位老者,当初是如何倾尽所有,来走这千万步,而最终,又把这千万小步,跋涉了具体多少。

  结果是明摆着的。

  过程……

  过程可能曲折了些。

  而任何一个修者,其修行从兴到衰的过程,又怎么可能是不曲折的呢?

  所以这些曲折是天下共有,是人间共识,所以真说起来的话,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许广陵对这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还是挺有兴趣的。

  普天之下,任何一个修者的这些曲折,他都有兴趣。

  水无形,因器而赋形。

  同于此理,道无形,因人而赋形。

  所有修者遇到的这些曲折,都是“道”的折射,从中,可以窥见道。

  一个哪怕再普通再卑微的人物,大道或者说造化也不会见弃,而是和对待其他所有人乃至所有生灵一样,自始至终,长驻于其身心之中。

  而如果阅读这些关于身心的篇章,其实,就是在阅读“道”。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

  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这是地球上苏东坡的诗,是所谓的哲理诗,也可以说是废话诗。

  当然,也可以是“道诗”。

  琴如道,道如琴。

  琴本身是没有意义的,琴的意义在于声。

  道本身也是没有意义的,道的意义在于演,在于绎,又或者换个说法,在于造化。

  造化在哪里?

  在天,在地,在山,在水。

  也在生灵。

  如草木。

  如人。

  而有别于天地山水的是,天地山水诸物,只能被造化推着走,生灵之辈,却是既被造化推着走,自身,也参予造化。

  换言之,既是造化之物,也是造化之主。

  生灵的根脚,源于前者。

  生灵的荣耀,赖于后者。

  人类的文明之所以值得骄傲,就是因为人类是以造化之主的身份,赋予了大道以别样的造化,而这些别样的造化,是其它造化之物,如天地山水,如草木动物之属,所不能给予的。

  第一世,许广陵的修行,前期,意在山水,后期,心在天地。

  第二世,许广陵的修行,比较杂糅,实际上,那个时期,他处于混乱期,也处于沉淀期,既失却了目标,也寻找着目标。

  第三世,也即这一世,许广陵的修行,将会更多地着意于生灵,如草木,如人,然后从“造化之物”和“造化之主”这一体两面的两个角度,来窥察造化,也沐浴造化。

  按修行进度,许广陵现在基本可以算是这个世界的地阶。

  地阶之所以称作地阶,就因为修行的过程需要灵物灵地的辅助,无灵地,则地阶之修行无以进。

  灵物的所产也需要灵地。

  灵物却只是灵地的一个补充,单纯有灵物而无灵地,不能日夕与灵地相处相对,身心皆处其中,则就算有灵物,修行也受到很大的制约,而且要命的是,这种制约很多时候是无形的,最终,最终的最终,会在你不能被卡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卡死你。

  所以,灵地,是地阶修行的标配、必配。

  在这一点上,第一世,许广陵也不能免。

  梦幻之城的架设,其外围之沟通天下固且不提,其内围和核心,却是自造灵地,以灵地来推动修行。

  到了这一世,到了这一阶段。

  已经进入了道化层次的身体,给了他更大的自由。

  “人以山水为地,我以众生为地。”

  这也是许广陵现在身处百药堂,然后面对四个老头,相处相对的大背景。

  继云老头之后,另外的三个老头,也在随后的交谈中,介绍着自己。

  曲老头,清癯如松鹤,和云老头一样,同是出身于妙源宗,只是当初的修行比之云老头差了不少,最终也只是止步于从凝元中期向凝元后期迈步的当儿。

  而现在,他身体的修为,连一个凝元前期的小辈都不如。

  元老头,略胖,略矮,语未至而先带笑,笑时两道粗眉耷拉下来,看起来有点丧,不过被那种喜乐之气冲淡冲散。

  总体来说,是个挺可爱的小老头。

  小老头出身于九江州三大霸主宗门之一的青林宗。

  没错,就是许广陵化身之一“叶小叶”所在的青林宗,而许广陵此时在百药堂的备案,也是青林宗。

  当然这个信息只有百药堂的堂主等少数几人知道了,其他人是不知的。

  元老头当初的巅峰修为,类同于曲老头,都是凝元中期以上,而凝元后期未满。

  然后随年华渐老,修为逐退。

  一退一退又一退,七成六成五四成,春来秋去反复间,逐渐来到一两成。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但因为天下诸多千千万万的修者同此大悲,所以元老头说着的时候,并不见悲意,只是有点丧,喜乐之气也冲不淡更冲不散的骨子里透出来的那一点丧。

  这种“丧”,所有失意人的身上都有。

  非喜乐之事、喜乐之气可以平衡。

  或者说,再如何喜乐,都是“到底意难平”的那种。

  岺老头,出身差了点,不是九江州的三大霸主宗门,而只是一个叫做山阴门的小门小派。

  其当初的巅峰修为也比元老头和曲老头更差,勉勉强强也就是一个凝元中期吧,而现在么,其一身修为已经彻底散去,除了懂点修行知识,会点修行之事,和一个普通老头大抵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虽然只是四个老头,但已经很有代表性了。

  他们代表着很广泛的凝元境的修者,然后从凝元后期、凝元中后期、凝元中前期,因无法再进,而在岁月的腐蚀之下,每况愈下,直到下无可下。

  一席深谈。

  四个老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实本也不需他们言太多。

  许广陵直接就能看出很多了,而看不出的那些,经由几个老头的叙述,很快地也补充完整。

  一席深淡的结果,就是许广陵成了四个老头的“知音”。

  从陌生到“知音”,进度是很快的,也是极为骇人的,但在四个老头的感觉中,却是一点一点的水到渠成,非常自然,类似于春来草自青的那种,没有任何一丁点儿的突兀。

  而伴随着这样的认知,四个老头对于许广陵的感觉,也从之前的敬畏,变成了现在的,敬畏退为大背景,亲和变成主舞台。

  “许医师,快到饭点时间了,不知您能否赏脸,让老朽几个,招待您一顿?”

  倾谈有时,话意将尽未尽。

  深怕接下来对面说出告别,看看外边的日头,云老头心中一急一动,如是说道。

  曲老头元老头岺老头三个,也立马接连地附和着。

  “好啊,那就承情了。”

  许广陵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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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说接下来会稳定更新一段时间,我一说,接下来必有事,屡试不爽,哭。

  所以这里只向大家说一句,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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