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最初的时候一片雄心壮志。
如同在六月十二那次他亲自指挥出兵跟鞑靼开战一样,都属于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变成军中上下一起漫无目的等待。
朱厚照没有大吃大喝,简单对付着吃了一点干粮,便又到城楼上等候,翘首观望,心中的焦虑逐步加深。
众官员和将领已退到楼外等候,只有丽妃、小拧子和张苑这样的亲随可以留在他身边听候命令。
转眼午时过去,朱厚照终于忍不住,把张苑叫过来问道:“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朕已经等不下去了,不想眼巴巴地待在城楼上晒太阳!朕要领兵出城,只待确认鞑靼人的踪迹,立即杀奔而去。”
张苑急道:“可是……陛下,到现在都没有鞑子的消息,如此匆忙领兵出塞,是否太过仓促?”
朱厚照态度异常坚决:“那也不能在这里干等……传令三军,随朕出征,不破鞑靼誓不回师!”
张苑平时对朱厚照言听计从,不过这次他却一反常态,“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苦苦哀求道:
“陛下,请您三思而后行啊……出兵可是关乎我大明社稷安危的大事,如果连鞑子踪影都找不到,那真是危机四伏,吉凶难测,因为鞑子可能会有什么阴谋诡计突然杀出来,如同十几天前的那次战事。”
朱厚照本来态度坚决,但在想到六月十二那次失败后,身体突然僵了一下。
丽妃也走过来劝谏:“是啊,陛下,臣妾也认为应该先等军情传来……胡大人和许将军都非平庸之辈,就算鞑靼人有什么阴谋诡计,他们也必会查出来,陛下要御驾亲征也不用急于一时。”
平时朱厚照咋咋呼呼,行事武断,但在面对难以抉择的问题时却缺乏主见。当身边两个亲近的人都竭力劝阻,他忽然想到出征后四顾茫然,并不符合兵书“知己知彼”之言,开始迟疑不决。
“这么等下去,不知要干等到什么时候……上次出兵至少知道鞑子营地在哪儿,可现在连敌人丁点儿消息都没。”
朱厚照生气地道,“看看你们做的好事,开战前连对手基本情报都没掌握,枉费朕御驾亲征!现在感觉,朕就是在陪你们瞎胡闹……若沈先生在这里,何至于如此?”
当皇帝提到沈溪,在场众人心中都升起异样的感觉。
丽妃道:“若沈大人在的话,一定能提前做好防备,不过沈大人出征前应该想到过这些,特意留下胡大人和王大人在陛下跟前效力,这些人能力不俗,但到现在都没调查清楚鞑子军中的情报,可见……”
虽然言语中,丽妃是在帮张家口堡的官员和将领开脱,但其实主要是为张苑进行无罪辩解。
对旁人来说或许对情况不是很了解,但丽妃很清楚现在张家口堡周边情报不畅,有很大原因是因为朱厚照出兵遇挫后下了不出兵的旨意,而张苑把这旨意变本加厉到连派斥候也一再要求不得距离城池太远,终于导致现在讯息失灵。
总之出现如今的局面,并非鞑靼人迷惑工作做得有多好,也并非胡琏和王守仁等人有多无能,而是决策者不通军事,皇帝不作为和得势太监胡乱调遣有关。
……
……
等候仍旧在继续。
朱厚照没有休息,坐在城楼露台上往远处看。
情报源源不断传回,但没有任何关于鞑靼动向人的情报,一直到未时过去,朱厚照才重新把官员和将领召集起来,此时他已经无法忍耐这种煎熬,再次提议亲自带兵出城。
“陛下……”
陆完上来便总结一番,“以目前情况看,从张家口堡往北一百里,都没有鞑靼人活动的迹象……非但是大股人马,甚至连营地都遗弃很久,从胡重器反馈的情况看,可能鞑靼人在十天前就已撤兵!”
张苑冷笑不已:“陆侍郎可真会言笑,十天前就撤兵?十天前他们还在跟我大明开战,而且被我们击败了呢!”
对外的说法,是大明取得上一次对鞑靼战事的胜利,但在场都属于消息灵通人士,自然知道真相是什么,他们不会附和张苑的说法,以多打少伤亡还远比敌人大的战果居然说成“大捷”,在很多人看来非常具有讽刺意味。
陆完虽然是后来的,但他对情况很了解,并没有逐条反驳张苑的话,因为他知道捷报是皇帝钦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振奋军心士气,此时指责张苑无异是打皇帝的脸,于大局无益。
陆完道:“正是因为鞑靼兵败,才有可能仓皇撤兵,否则如何解释百里内没有鞑靼兵马活动迹象一事?非但如此,如今连鞑靼斥候都不见踪影,好似整个张家口外从来就没有鞑子来过。”
朱厚照皱眉看着陆完,问道:“陆卿家,你说的这一切可属实?朕……咳咳,当日出兵虽然得胜,但之后不是报告说鞑靼各路人马持续往宣府方向增兵,准备与我大明决一死战吗?”
陆完先看了旁边瞪着自己的张苑一眼,再度拱手道:“自上一战后,城中派往北边刺探情报的斥候数量急剧减少,微臣听闻他们只是在城池周边十多里的地方活动,鞑靼增兵的情报从何而来?是谁报告说鞑靼势大……简直不知所云。”
张苑一听便知道陆完是在针对他,声音顿时提高八度喝问:“陆侍郎,你这话是何意?咱家报告陛下,也是根据军方奏禀,王大人你说是否如此?”
到这会儿,张苑自然想到要把责任往王守仁身上推。
但王守仁不是傻子,心想:“这几日已经探查到鞑靼军情有变,对方很可能早就撤兵,只是因为无法派出斥候而不能提前得悉,现在张公公的意思,明显是想让我当替罪羊。”
王守仁拱手行礼道:“陛下,自上一战结束后,微臣所知军情甚少,至于鞑靼集结的战报是如何而来,微臣并无所知。”
“你!”
张苑没想到关键时刻王守仁会反水,怒不可遏,“王大人,你这是推卸责任!”
“够了!”
就在几名大臣和太监间推诿和互相攻击时,朱厚照已经忍不住心头的怒火,爆喝一声。
在皇帝开口后,现场重新安静下来。
朱厚照满面愠色:“看看你们,都是朕的股肱,是大明重臣,在军情上互相推诿扯皮,你们当朕是个昏君,会被你们蒙骗,是吗?”
就算很多人没说,但心里却在想,难道不是?
朱厚照气恼地说道:“既然一百里范围内没查到鞑子动向,就把侦查网扩大到两百里,把所有骑兵分散派出去,将口外彻底扫荡一圈,朕不相信鞑子在上一战结束后会匆忙退兵……既然之前说鞑靼可汗都往这边来了,没道理会轻易撤走!”
在场鸦雀无声,各自都有盘算,显然朱厚照的军令只能暂时缓解争吵。
王守仁奏请道:“请陛下即刻下旨,命令城里城外的骑兵全部出动,撒网式调查情报。但为防止中鞑靼人奸计,建议以百人为一小队,一旦发现鞑靼人以回撤报讯为主,不可力战!且……距离太远的话,情报可能要过一天以上时间才能完全传回!”
“朕可没那么多时间等候!”
朱厚照大手一挥,“就到今晚,今天不把鞑靼的情况彻底查清楚,朕不会回去休息,三军将士也不得解除盔甲,要随时准备开战!鞑子一向狡诈无比,朕就不信他们这次能插翅飞了!”
……
……
大明在张家口堡以北地区扩大了搜索鞑靼兵马踪迹的范围。
先是五十里,再到一百里,再到二百里,随着探查距离变大,需要耗费的人力和物力成倍增加,同时消耗时间也是以几何倍数增加。
一直到天黑,各处不断有消息传来,但最多只是查到鞑靼兵马驻扎过的营地旧址,或者是鞑靼部落活动过的痕迹,而越来越多的消息表明,鞑靼人撤兵至少已经是五天前发生的事情了。
朱厚照没有回避大臣和将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脸色逐渐变得漆黑,渐渐地开始沉默不语。
传报的人不再经张苑传递,而是直接汇报到朱厚照跟前,旁边大臣终于能听明白是怎么回事,每次都是张苑问那些传令兵问题,朱厚照坐在那儿,好似已经怒火中烧,但始终没有发泄出来。
“……既然西边有消息,那就多派人手往西边去!”
终于在天彻底黑下来后,有消息说在张家口堡西北方向发现鞑靼兵马活动过的迹象,但最后弄清楚只是鞑靼人撤兵的方向,而非是看到鞑靼兵马驻扎的营地。
张苑终于看到些许希望,赶紧吩咐人去做,但其实不用他下令,前方自然会安排人手顺着蛛丝马迹找寻。
等传令兵走后,张苑对朱厚照道:“陛下,您看……鞑子在西北方向。”
朱厚照没好气地呵斥:“等查清楚再说!”
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转眼到了二更天,关于“鞑子在西北方”这个情报仍旧只是停留在最初的状态。
不过此时,一个吸引人眼球的消息传来。
“陛下,有延绥千里急报!”传令兵几乎是横冲直撞过来,说话的声音粗犷浑厚,气喘吁吁,一点都没有面圣时的庄重。
“你是谁,滚出去!”
张苑居高临下看到有人越过侍卫径直冲到城头,当即出言喝止。
因为所有人聚在一起,朱厚照站在人群中央,略微蹙眉,一摆手道:“让他上来吧。”
随即那人十分莽撞地进了城楼并爬上楼梯,很快出现在朱厚照眼前。来人年约四旬,满身尘土,一身铠甲有些破破烂烂,却是个老兵,朱厚照当即问道:“你说什么急报?”
来人道:“回陛下,小人张老五,乃是延绥信使,三日来换人不换马千里急报而来……小人自榆林卫城送来急报,三边总制王大人奏禀,兵部沈尚书所部已于近日抵达延绥镇北方草原,后方尾随有鞑靼兵马不下十数万,正往延绥杀奔而至。决战在即!”
此人正是当初由沈溪从泉州带回来,一直在延绥担任基层军官的张老五。
张老五一番话,让在场之人皆都惊叹,所有人此时都只有一个直观的想法:“哎呀不好,这是中了鞑子调虎离山之计。”
当张老五将后背上的信筒拿下来,准备呈递朱厚照时,张苑跳了出来,亲手将信筒给截住。
张苑怒喝:“好你个胆大妄为的东西,不但敢在陛下面前来胡言乱语,蛊惑圣听,还想借机刺杀陛下!来人,将刺客拿下!”
随着张苑一声令下,马上有侍卫冲上二楼,正要动手时,朱厚照暴喝一声:“住手!”
全场静寂一片。
在场所有人都看出来,张苑明摆着想按住延绥信使的消息,伺机继续蒙蔽朱厚照的耳目,但就算能看出来,也没人敢出来当面指责,在场唯一能惩罚张苑的人,只有皇帝自己。
朱厚照一摆手:“去查看过,没问题的话,送到朕面前来。”
小拧子闻言低头细步上前,将原本由张苑按住的信筒接过拿在手上,似乎又怕出什么问题,先走到城楼楼梯口,在侍卫的保护下将信筒打开,确定里面的信函没问题,他又带着信函折返回来,呈递到朱厚照面前。
小拧子道:“陛下,乃是三边总督王大人的上奏,确定无误。”
朱厚照先是恶狠狠地瞪了张苑一眼,然后一把将王琼的奏疏抓在手上,打开来,一边看一边脸色急转直下。
在场之人都能感觉到那股压抑的氛围,大多数人都在想这一场劳而无功的出兵到底该怎么收场,但似乎又是一个无解的局。皇帝不但没有如约出兵援救沈溪,反而把各处兵马抽调到宣府来,从宣府出兵援救沈溪,就算是机动能力最强的骑兵,不眠不休行军也要十天以上,根本没有驰援的可能。
朱厚照很快把奏疏看完,没解释奏疏上到底是什么内容,环顾在场之人问道:“你们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沈先生所部的消息?”
张苑知道自己已经无可避免要被朱厚照怪责,当下道:“陛下,都怪鞑子狡猾,让军中之人以为他们是要以宣府为主战场,谁知道沈尚书他……还真能完成战前制定的作战计划呢?”
本来这件事最大的责任人是朱厚照,但作为皇帝当然不会承认这件事跟他有关,朱厚照一拍桌子,怒吼道:
“若非延绥上奏,朕到现在都不知,鞑子只是以少量兵马牵制宣大、偏关之地朝廷兵马!区区不到万人袭扰就天天向朕讨要援兵,一个劲儿夸大鞑子兵锋难挡……朕养活你们有何用?!”
盛怒之下,朱厚照根本不顾仪态,怒气满盈却不知该如何发泄,因为眼前的事情实在是太打击人,又太过荒诞不羁,鞑靼人只是靠一些散兵游勇就把他骗得团团转,又在他眼皮子底下打了胜仗,鞑靼人撤兵后他依然懵然未知,还把各处人马调集过来要搞什么大决战。
“陛下息怒。”
张苑率先跪下来,其余文官武将也赶忙跪下。
这会儿终于到了分摊责任的时候,下一步就是要被问罪,每个人虽然都在感慨这件事,但同时也在为自己的遭遇而发愁,就算本身关系不大的,也会想到皇帝会因此而迁怒到很多人身上。
朱厚照根本不想去看张苑,到现在这个地步他终于知道谁是有能力的,谁又是在浑水摸鱼装大头,他看着陆完道:“陆卿家,你之前分析鞑子有可能撤兵,不幸真被你言中了,不过现在基本确定鞑子是在宣府装腔作势,他们真正的目的……还是要集结所有兵马跟沈先生一战,你看……”毣趣阅
陆完心想,这会儿终于想起我来了?之前我进言的时候,是谁对我说的话完全不予采信?
陆完正色道:“陛下,如今各路人马都无法驰援沈尚书所部,应该优先确保沈尚书能平安返回延绥镇才是……只要沈尚书这路人马安然无恙,此战尚可以从长计议。”
朱厚照好像听到什么至理名言一般,一拍大腿道:“正该如此,赶紧派人去通知延绥,让他们务必要确保沈先生能平安带兵回延绥,这一仗暂时不忙打,等朕统率人马抵达延绥后,再开战也不迟!”
听到朱厚照的话,在场很多人不由发出感慨,皇帝完全不懂军事,到此时仍旧在瞎下命令。
陆完继续道:“陛下,以微臣看来,即便沈尚书能平安抵达延绥,今年也不宜再开战,如今已经马上到七月,再开战的话很可能要持续到十月之后,那时西北冰天雪地,将士恐怕无法承受。再者,鞑靼此番若追袭沈尚书所部不成,定会撤兵,远遁大漠深处,今年再想与之主力决战……又会难上加难。”
张苑呵斥道:“陆侍郎,你怎么老在陛下面前拆台?陛下乃真龙天子,想开战就开战!”
“你个狗东西闭嘴,没听到是朕让陆侍郎进言?”朱厚照对太监根本就缺乏尊重,此时他心中气恼不已,不接受是自己战略失当,第一个迁怒的对象就是张苑,他开口骂人说话非常难听,让张苑听到后第一感觉是朱厚照想宰了他泄愤。
朱厚照继续对陆完道:“这些都是后话,暂时先不论鞑子战略安排如何,不知陆侍郎有何良策,能保证沈先生平安回延绥?”
陆完神色间显得非常为难:“臣并不知延绥是如何上奏的。”
朱厚照这才想起,传信之人只是当众把沈溪所部将要抵达延绥的事情说出来,细节完全没提,当即拿起王琼的奏疏递给陆完,言辞恳切道:“陆卿家你先看看,还有王侍郎和王卿家也过来瞧瞧,一同帮朕参谋一下。”
此时的朱厚照显得异常无助,即便他是皇帝,也感觉到自己犯下大错,这会儿把所有希望完全寄托在眼前这些文臣身上,至于武将和太监他一个都不想信任,而丽妃也识相地退到一边,不出来掺杂意见,以免被皇帝记恨,遭文官弹劾。
等陆完、王敞和王守仁三人把王琼的奏报看过,简单商议后,由陆完跟朱厚照做出最后的总结。
陆完道:“陛下,以延绥之意,之前从三边抽调五万人马,导致内部防御空虚,此番又是鞑靼十数万大军压境,延绥不敢随便出兵以免得延绥城塞有失而令神州遭劫。所以现如今只能靠沈尚书所部自己的力量……”
朱厚照先是傻眼,随即疑惑地问道:“王琼书信上是这个意思吗?朕之前怎么没看到?”
等奏疏再送还到朱厚照手上,朱厚照把后面那些疏忽的细节看清楚,本来就是深夜,再加上他之前看到关于沈溪所部即将到延绥的消息后便无心将后面内容看下去,便没留意王琼的诉苦。
显然王琼并没有能力去驰援沈溪,并非只是谢迁不肯派兵这么简单,在上奏之中,王琼也就压根儿没提谢迁半个字。
“混账东西!”
朱厚照骂道,“王琼身为三边总制,理应在有大战到来时承担起应尽的责任,否则朕安排他在三边是做什么的?沈先生领兵是要从延绥之地撤回关内,他不派兵驰援,难道指望旁处的人去驰援?”
王敞出面解释道:“陛下请息怒,三边不能出兵,也是因为鞑靼来势汹汹,若因驰援沈尚书而令三边有失,那关中和中原之地有被鞑靼劫掠的风险,且在我兵锋受损的情况下,要伺机反击并非易事,战火可能会牵连到内关,甚至京畿一线。”
朱厚照道:“这是什么话?你的意思是想说,朕就不管这件事,任由沈先生去送死,朕和三边都坐视不理?”
在场没人愿意出来说话,但显然陆完和王敞的意思大概便是如此,哪怕是沈溪这路人马全军覆没,也不能让三边出状况,在这些谨慎人眼中,一路人马的折损并不能影响朝廷大局稳定,从这点上说,陆完和王敞等老臣其实跟谢迁没什么区别。
没人回答,朱厚照便明白这些人的意思,怒吼道:“不行!谁都可以死,哪怕是中原被鞑子占了,亦或者是折损千军万马,也不能让沈先生有事!朕要平草原,除了沈先生能帮到朕之外,就再没人尽职尽责……看看你们在宣府的表现,昏聩无能之至,朕现在就是要保沈先生,哪怕付出再大的牺牲也值得!”
朱厚照算是彻底发作了。
之前只是惊愕和惋惜,甚至还很自责,但现在看到一群沈溪亲手提拔和任命的下属都在推他们的上司去送死,他自然而然忍不住心头那股邪火。
陆完带头跪地劝谏:“陛下,不可因小失大!”
“请陛下三思!”
在场文臣武将不少,连太监和丽妃都跪下行礼劝诫,一时间整个城楼内只有朱厚照一人站在那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朱厚照脸色阴沉,这种压抑阴沉的气氛让他大动肝火,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眼前这班人。
张苑突然开口道:“陛下,就算不驰援沈大人,总该清楚沈大人军中的情况如何,那干脆就下旨到军中,让沈大人只身一人撤回延绥,让全军保他一人回延绥镇,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朱厚照闻言不由看着张苑。
之前在朱厚照眼中,张苑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是导致这场战争战略失当的罪魁祸首,不过当他说完这番话之后,朱厚照突然又把张苑看作是有大才之人。
朱厚照道:“对,就是如此!赶紧派人去传报延绥,哪怕是延绥不能派兵驰援沈先生的兵马,也要先保证沈先生能安全归来,沈先生可是朕平草原的希望,也是我大明能保证西北长治久安的大功臣,谁都可以有事,唯独他不可以!”
即便都知道朱厚照胡闹,但在听到他这番话后,在场人还是不免咋舌。
皇帝居然公开下令让兵马主帅临阵脱逃?
为了保一人而弃三军,大概这种命令也只有朱厚照能下得出来。
有人便在想:“即便拼着三军折损保沈之厚回延绥,他有脸活在这世上?恐怕也是个自裁以谢天下的悲惨下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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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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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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