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八章 会面

  刘瑾依靠对朱厚照的了解,在彻查京城周边田亩之事上取得主动,首辅谢迁只能被迫接受。

  刚从朝堂上下来,谢迁便被一堆文臣围住,这些人都想让谢迁再去找皇帝陈情,其中有几名官员名下寄挂的京师周边土地被钱宁查获并划拨走,属于直接受害者。

  “……老夫难道想让刘瑾得逞?有意见只管自己去跟陛下提,找老夫有何意义?这件事,暂时只能如此,有陛下御旨,内阁无能为力,最多跟户部打声招呼。”

  话是这么说,但谢迁知道跟户部打招呼其实是徒劳无功,刘瑾查税亩根本不走户部,是以厂卫和顺天府名义办事,而负责人又是皇帝非常宠信的钱宁,谢迁感觉这次恐怕要让刘瑾得逞了。

  但谢迁转念一想,就算刘瑾得逞,也只是增加几处皇庄,收入为皇室所有,或许还能减少朝廷开支,况且这件事对普通百姓无太大影响,事情倒是在可控范围内。

  回去的路上,谢迁脸色阴沉,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刘瑾就算没有完全掌控六部,却可以绕开六部行事。现在很多大臣已开始暗中依附,且他手上有厂卫行事,若不能限制此人的权力,后果不堪设想。”

  谢迁担心至极,刚回到家门口,人没从马车上下来,就有家仆过来奏禀:“老爷,寿宁侯府派人给您送了封信来,说是务必请您一阅。”

  “寿宁侯府?”

  谢迁虽然还没看到信的内容,大概已猜到是什么回事。现如今刘瑾当政,又没有依附外戚,而张延龄、张鹤龄不可能自降身价投入刘瑾阵营,现在双方已成抗衡之势。

  谢迁跟刘瑾关系紧张,却与张氏兄弟没有大的冲突,所以现在张鹤龄和张延龄准备向谢迁示好,争取在对付刘瑾这件事上展开合作。

  下了马车,谢迁将信捏在手中,进入府门,想了想将信拿出来,拆开后边走边看。

  确定信上张鹤龄有收揽之意,谢迁有些不屑一顾,以他的出身和朝中地位,压根儿就看不起凭借裙带关系上位的张鹤龄和张延龄。

  “先皇宾天,陛下登基,外戚一党已式微,只是陛下没有拿两个国舅开刀罢了,现在他二人还想借助我的力量跟刘瑾斗,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谢迁想到刘瑾擅权就一阵头疼,但不论怎么样都不可能跟外戚合作,他非常顾忌自己的名声。

  再次看了看张鹤龄的信函,谢迁摇摇头:“现在京城局势就算有所恶化,但至少在可控范围内,尚未到阿谀外戚的地步。却不知现如今三边情况如何……沈溪小儿行事刚愎自用,若不能顺利处理好钱粮亏空问题,怕是刘瑾会在陛下面前攻讦。人长期滞留于外,即便陛下再信任,久而久之也会出问题。”

  ……

  ……

  寿宁侯府,书房。

  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相对而坐,商议如何对付刘瑾。

  张延龄显得很恼火:“姓刘的阉人真不知好歹,以前见了面还知道问候,现如今即便面对面路过也连招呼都不打,就当没看到,甚至我主动跟他打招呼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大哥,断不能容许此人继续放肆下去,此番他清查税亩居然查到我们名下,仅顺义一地我便损失五百多亩上等水田。我亲自派人前去打招呼,他也不加理会,实在气煞人也……”

  张鹤龄眉头紧皱:“肉进了豺狼的嘴还想它吐出来?你未免太过天真了!刘瑾自打上位以来,看似胡作非为,但每件事都得到陛下准允,你想把土地要回来,要么让陛下为你做主,要么去威逼钱宁,跟刘瑾正面冲突怕是讨不了好!”

  兄弟二人说到刘瑾的时候,都带着极大的愤慨,只是张鹤龄年长些,说话做事更有头脑,而张延龄只是一味凭借自己的身份蛮干。

  张延龄怒道:“本以为东厂和锦衣卫在我们手上,不至于让刘瑾横行不法,没想到他跟陛下提出,建立西厂和内行厂,而且锦衣卫中有钱宁帮他做事,这次清查税亩,已经触及我们兄弟的利益,难道任其继续嚣张下去?”

  张鹤龄正色道:“所以现在必须联合其它力量打压刘瑾,之前我已致信谢阁老,让他知道我们兄弟的态度。另外,咱们在宫内有张苑配合,最近张苑很得陛下信任,发言权逐步加大,刘瑾则因朝事繁忙,已不能时刻留在陛下跟前……”

  “陛下血气方刚,好美色,听张苑之意,陛下最好妇人,若寻几名妇人进宫,让张苑进一步得到陛下宠信,那我们就可以试着请太后跟陛下进言,让张苑进司礼监,夺过刘瑾手中的权柄!”

  张延龄皱眉:“大哥的意思是……咱那大外甥,年纪轻轻毛都没长齐,居然……好美……妇?这可……真是稀奇了,他是怎么想的,我们从何处找妇人?”

  张延龄说这番话的时候,张鹤龄侧头打量他,目光中含着深意,好似在说,你问我从何处找妇人,难道你不知道?

  “大哥,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把府内的女人送给陛下吧?”张延龄不满地嚷嚷起来。

  张鹤龄冷冷一笑:“你府上的女人,没有四十个,也有三十好几吧……这几年你胡闹够了,那些年老色衰的女人本来就不该再留在你府上,既然你连名分都吝惜给她们,送进宫去又如何?”毣趣阅

  “再者,去西北公干的江栎唯年前不是才送了你几个美人么?你一并给陛下送去吧……我收到风声,说是去年刘瑾回京时,江栎唯曾试图杀掉刘瑾,且事情已为刘瑾所知,此番江栎唯去西北,看似是我们指使他去联络沈之厚,但其实是刘瑾以司礼监名义委派,其中定有深意……我们最好撇清跟江栎唯的关系……”

  张延龄听兄长提到江栎唯送来的美人,还让他转赠朱厚照,越发不满:“大哥,别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不行。江栎唯刚送来的几个美人儿我都还没玩够,若就这么送进宫去,弟弟我心有不甘。”

  “这样吧,我回去后想办法选几名玩腻了的妇人出来,赶这两天送入皇宫,就当是随了大外甥的喜好……”

  见张鹤龄点头,张延龄心中别提有多不自在了。

  “你这混小子,就算玩女人,也是玩别人剩下的,真是有够下贱!不过你这小子跟你老爹脾性真不一样,眼看大婚在即,还如此胡闹,怕是将来你的皇后都得不到你的宠爱,现在我把玩剩下的女人送给你,如果其中有哪个怀孕,那更有趣了,我岂不是做了奇货可居的吕不韦?”

  张延龄胡思乱想,却不敢真送怀孕的女人进宫,更不会把自己身边最得宠的女人送给朱厚照。

  要送,也是送那些曾被他宠爱,但后来逐渐失去他关注的女人。

  这些女人中,有一位他曾迷恋过大半年,这也是当初他答应帮江栎唯的最主要原因,此番也准备将其一并送入宫中。

  ……

  ……

  京经形成刘瑾、外戚张氏兄弟和内阁首辅谢迁三方分庭抗礼之势。

  而在西北,沈溪境况则要好很多,无论是江栎唯,还是王守仁,都无法对他形成实质性的威胁。

  尤其是江栎唯,此番江栎唯到西北前便知道沈溪如今在朝中地位如何,以三边钱粮亏空为名要把沈溪扳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江栎唯又带了张鹤龄和张延龄的嘱托,想要拉拢沈溪一起对付刘瑾。

  这让江栎唯很不满。

  江栎唯不知道自己已被刘瑾憎恨上了,他在离京前,尝试向刘瑾送了一份礼,结果刘瑾二话不说就收下了,之后便派人对他西北之行做出交待,江栎唯感觉自己已经无需再投靠外戚。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江栎唯安插在张延龄身边帮他说话的女人,已慢慢失去张延龄的宠爱。

  江栎唯虽然之后又送了些女人给张延龄,这些女人也很得宠,但她们对沈溪没有切骨的仇恨,不能指望这些女人帮他传递建昌侯府的消息,在张延龄耳边吹枕边风帮他对付沈溪。

  江栎唯一心要扳倒沈溪,所以此番他到西北来,准备按照刘瑾的想法,罗织罪名让沈溪下狱。

  至于张氏兄弟对他的交待,已被抛诸脑后。

  “良禽择木而栖,如今国舅张氏兄弟其实已大不如前,还自我感觉良好,试图对付刘瑾,简直不自量力。”

  “不过,如此说起来,刘瑾在朝中岂非已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步?刘瑾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占据高位,手头必然缺人,我此时卖身投靠,稍微立下功劳,说不得也能成为一方督抚。”

  ……

  ……

  榆林卫城,过了正月十五上元节,城中各衙门逐渐恢复运作,此时王守仁依然没理出头绪,如何才能拎出贪污侵占朝廷下拨钱粮的官员。

  正月十九,沈溪从镇羌堡归来,二人终于得见。

  此次会面地点不在总督府衙门,也不在王守仁下榻的驿馆内,而是在一个不知名的酒肆。

  二人都很低调,沈溪只是带了几名侍从,王守仁则是独身赴会。

  酒肆二楼,沈溪直接包了下来,二人见面没多少废话,酒菜上齐后,王守仁无心吃喝,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之厚,与你有些日子未见了,此番朝廷派在下前来西北,是为调查这几年三边钱粮亏空一事。”

  “哦!?”

  沈溪笑了笑,问道,“在下之前不是已将三边钱粮账册派人送给你了么?”

  王守仁叹道:“账册让人做过手脚,很多地方一看就不对劲,但具体核对过数字却又无从发现端倪……之厚,你不会不清楚吧?”

  沈溪道:“这些账册都是保国公卸任三边总督后交托的,是否有做假账不好说,你也知道在下军务繁忙,日日为鞑靼人犯边之事操心,加上手头没有经验老道的账房,让本督亲自核对账目怕是几年都查不出来……”

  王守仁听出沈溪言中有敷衍之意,不满地问道:“之厚,你到西北好几个月了,丁点儿问题都没发现?”

  沈溪耸耸肩:“要说问题,肯定是有的,否则长城不可能历时两年仍旧未建好,督造工程的人中必然有蛀虫,但到底是谁,尚需彻查。”

  “年前在下曾在总督府设宴,明确指出,若谁肯自首,将之前贪墨银钱如数交出来,可以向朝廷申请宽大处理,但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多天,还是没人出来认罪,这件事……在下也很为难啊!”

  王守仁苦笑:“看来在下的差事很难完成了。”

  沈溪问道:“不知朝廷给伯安兄的查案时限是多久?再就是要查出怎样的结果才可以回去交差?”

  王守仁道:“朝廷未定下具体期限,但最好是月底前返京。三边之地大半库房都空着,若说这中间没猫腻谁都不会相信。若让贪赃枉法之人逍遥法外,在下实在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沈溪点头:“在下会尽量帮忙,不过伯安兄见谅,这西北……在下也是初来乍到,大多数地方都未去实地考察,地方文武官员都对我这个三边总制阳奉阴违。而西北钱粮弊政根由,在于官场整体腐败,在下虽然也在查,但一两月内怕是难以有结果。”

  沈溪对王守仁强调困难,王守仁就算心里有所不满,也无计可施。

  王守仁来到沈溪的地盘办差,配合与否全看沈溪的心情。两人目的虽不同,却都是为了能够顺利完成差事,在沈溪而言必须维持三边平稳,就算要除贪官也得步步进行,而王守仁则想在有限的时间查出更多贪官。

  王守仁好不容易才与沈溪会面,结果发现自己没有得到任何帮助,难免着急,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若在下空手而归,不知如何向朝廷交待!”

  沈溪却不慌不忙:“伯安兄要查何人只管跟在下通个气,在下会努力帮你,若伯安兄找不到突破口,或许求见保国公也是不错的选择。”

  王守仁听到沈溪让他去见朱晖,不由皱眉。

  但细细一想,却发现很有道理。沈溪将情况说明,贪污腐败不是发生在我这一任上,你要问,也要问前几任三边总制,比如朱晖,他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罪责,你去一抓一个准儿。

  王守仁点头:“为了完成差事,只能如此了,稍后在下就去拜访保国公。”

  其实,王守仁和沈溪都知道三边钱粮亏空根源在于朱晖,但知道以朱晖在朝中的地位,很难将此人扳倒,与其跟朱晖正面相斗,不如让朱晖主动指认几个人出来顶罪,将这次财政审查了结。

  沈溪料想,朱晖为了自己的安全,必然懂得“弃车保帅”的道理。

  如果是朱晖把三边官员和将领给卖了,跟沈溪没有任何关系,手下不至于出现离心离德的情况,不会因众叛亲离无法在西北立足。

  沈溪提议道:“伯安兄去见保国公时,最好大张旗鼓,如此才能让那些贪污受贿的官员惧怕,若保国公主动检举部分官员,在下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伯安兄彻查清楚,这也是在下对你的承诺……”

  王守仁可不是一般的文臣,此人头脑非同一般,在做官上也极有天赋。

  其实王守仁到西北后便发现仅仅靠自己的力量调查钱粮亏空不现实,毕竟人生地不熟,而让沈溪帮忙也不合适,因为沈溪作为三边总制不能做损害下属的事情,他一直觉得这是个难解的问题。

  但现在经沈溪提醒,他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整个事件的突破口就在朱晖身上,谁都不愿意来做这坏人,那就让朱晖来当。

  朱晖不得不当,因为钱粮亏空活生生摆在那儿,朱晖不检举别人,责任就需要他自己来承担。

  而朱晖本身就要离开西北官场,就算检举几个人当替罪羊也无妨,不会影响他在朝中的地位。

  这坏人,一定要让朱晖来当,沈溪则可以在旁帮忙唱黑脸。

  朱晖检举谁,我帮你查谁。

  否则我就装糊涂,休想我配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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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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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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