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见目的差不多达到了,这才冷声道:“玉娘还是将实情相告为好,刘尚书如今并不在送炮的队伍中吧?”
玉娘打量沈溪,表情极为严肃。
沈溪毫不退让地与玉娘对视,从对方的目光中,察觉到不到她是否有意欺瞒,但玉娘就算不说,沈溪也基本上可以断定,刘大夏压根儿就没有与自己同行,而且这会儿很可能刘大夏已经轻车简从抵达大同府了。
“有些事,沈大人还是不知道为好。”玉娘最后终于妥协了,没有正面回答,却等于是变相默认。
沈溪道:“玉娘回去吧,我会在朝廷规定的期限抵达边关,但也别苛求太多,因为度太快的话……对你我没什么好处。”
“好处?”
玉娘不明白沈溪话中之意。
沈溪没有解释的兴致,因为不管怎么说他都被刘大夏着着实实戏耍了一次,尊严受损,现在根本就不想对作为刘大夏帮凶的玉娘推心置腹。
刘大夏有自己的计划,我为何不可有?
现在,沈溪几乎可以肯定刘大夏往边关去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所谓的追查摊派和克扣军饷等事情,也不是为追查高明城贪腐,沈溪料想,朝廷派出节制北关军政大权的三边总督,多半就是刘大夏。
刘大夏是弘治皇帝最喜欢派出去当钦差的大臣,深得朱祐樘信任,也是朱祐樘心目升担任兵部尚书的不二人选,既然刘大夏有治军的能力,弘治皇帝派他去镇守三边,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因为只有刘大夏这样的能臣,才能震慑边关如同土皇帝一般的边军将领,令鞑靼人心生忌惮,不敢再度前来犯边。
虽然从某些方面看,兵部尚书及不上户部尚书,三边总督远离中枢更比不上兵部尚书。但对刘大夏这样的忠直大臣来说,最重要的是皇帝需要他在那儿,他就会到那儿,根本就不会推辞。
在沈溪看来,刘大夏极有可能在镇守三边的同时,对边疆地区进行一次大的清理和人手调动,这是他为何要秘密行动的主要原因,要隐瞒的并不是外戚张氏兄弟,而是那些边关将领,防止在他进行人员调动时军中生哗变。
没有谁愿意把自己手里的军权让出去。
想明白这点,沈溪做事也就轻松多了,管你刘大夏是否追查高明城的案子,管你张鹤龄是否打算贪污,我只需要慢慢悠悠地过去,等刘大夏先把边疆问题都解决了,我这边把炮送到,就可以打道回京,边疆的大小事项从此跟我没有丝毫关系。
沈溪是聪明人,既然知道边疆现在可能正在进行一番人员调动和清洗,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谁谁倒霉,他急着过去纯属自找麻烦……此行本职工作是什么?只需要按时完成就万事大吉。
沈溪决定先到大同府看看,若刘大夏已经离开,他甚至可以在大同府多停留几天,再往延绥去,因为延绥就是三边之一,去延绥沈溪可要先观察好形势再走。
此行送炮到大同府有时间限制,到延绥却没有太严格的时间规定,因为在大同府毕竟要先教会大同镇的边军如何使用佛郎机炮。
沈溪悠然自得的态度,在宋书看来非常不错,但玉娘那边却只能干着急。
其实现在玉娘也不知道刘大夏的确切动向,她只是从刘大夏交与的任务中,大致猜测刘大夏先一步往大同府去了,至于去做什么,后续又会如何,就不是她能揣度的了。她只是担心,刘大夏交待让她督促沈溪早日到边关的任务完不成。
……
……
之后两天,沈溪仍旧在不慌不忙地往大同府“赶路”,而在京城,风流快活一夜后,朱祐樘的心情相对好了些,连续两日召集老臣商讨北部边关防御之事。
第一天召集三位内阁大学士和英国公张懋,第二天,弘治皇帝单独召见了兵部尚书马文升。
至于张氏兄弟,并未在朱祐樘的传召之列,因为朱祐樘也知道,让两个小舅子在五军都督府担任副帅,只是给他们一个加官进爵的机会,而不是让他们真的要参与到军国大事中。
“……刘尚书抵达延绥后,马尚书以为他几时能整顿好军务,领军出击?”
朱祐樘跟马文升商讨的是主动出击迎战鞑靼人。
随着鞑靼人犯边愈频繁,朝廷已经无法再向天下人隐瞒鞑靼人肆虐边关这个事实,如今京城不断戒严来防备鞑靼人的骑兵,严重干扰了百姓的正常生活,民间众说纷纭,对朝廷这种消极避战的态度产生怀疑,舆论极为不利。
北关将士的战意如今也在快消退,甚至东厂和锦衣卫来报,有将领试图跟鞑靼人达成互不侵犯的协定,以保全自身,消息传到朱祐樘耳中,大为震怒,所以才决定主动出击,给鞑靼人一个惨痛的教训,让他们知道大明不好惹。
马文升脸上带着些许忧色:“陛下,我军将士对草原苦寒之地极不适应,若主动出兵,一旦过于深入,后路又无大队骑兵保护,若粮草断绝岂非自陷绝境?”
朱祐樘点头表示同意,但他仍旧态度坚决地说道:“此事之前既已商定,如今再改……怕时间上来不及,朕相信刘尚书的能力,他在整顿军务后,定能一举而胜之。”
其实之前商定刘大夏指挥兵马出击,并不需要取得多么辉煌的战果,只要能起到振奋军心士气,让边军知道鞑靼人并非不可战胜,同时让百姓会朝廷恢复信心即可。
跟鞑靼人在草原上拼命很不值得,所以朱祐樘对刘大夏的命令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至于粮草方面……”朱祐樘补充道,“朕已派了高侍郎押运,以其在头几个月赈济灾情的表现看,足以确保大军粮草后顾无忧。”
马文升很想说,若是别人还好,这个高明城绝对不可用。但他又不忍心打击弘治皇帝,马文升心想:“只要粮草运抵,边疆粮食武器充足,此番又只是试探性出击,应该不会有差错。”
至于沈溪押送的那二十门火炮,被皇帝和马文升选择性地忽略了,因为佛郎机炮的主要威力在于城头守城,鞑靼人几次犯边都没侵犯关隘城池,更别说是这次属于主动出击。马文升预料到,刘大夏为人谨慎,若是觉出动出击不合时宜,肯定会撤兵,如今正将寒冬腊月,鞑靼人不会主动进犯,要进犯也要等到来年开春以后。
所以沈溪押不押送那二十门火炮到边关,甚至有没有沈溪这个人,对这次的主动出击战都不会形成任何影响。
……
……
朱祐樘跟马文升协商军务,任何人都不许入内,连侍奉的太监都只能站在乾清宫外面。
入夜后,君臣会谈仍旧没有结束。
坤宁宫那边,张皇后得知乾清宫再次宫门紧闭后心情非常糟糕,她虽然尚未病愈下床,不过还是从她安排在乾清宫的探子那里得知那日弘治皇帝临幸一个女道士的事情,这让张皇后火冒三丈。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我的亲弟弟居然给我的丈夫送女人,眼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吗?
张皇后生气之余,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因为她是个聪明人,皇帝事后把人送走,说明皇帝也知道此事是错的,和那女人只是逢场作戏,而她现在身体尚未痊愈,不能尽妻子的责任,而且她自己也怕失宠,所以就算心里再窝火,也要竭力隐忍。
“陛下今日又在见谁,为何要关着殿门,难道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张皇后对弘治皇帝是千依百顺,可对侍奉她的宫女和太监却经常大脾气,有时候气急败坏杖毙的太监和宫女都有好几位……她也不怕皇帝知道,因为没人敢捅到皇帝那里。
“徐公公呢,让他过来见本宫!本宫倒要问问他,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有些事情居然连本宫也要隐瞒?”
张皇后本来病体尚未恢复,但这一气,好像是受到刺激,精神好了许多不说,连身体似乎也康复了,喝骂时中气十足。
“皇后娘娘息怒!”
坤宁宫的太监和宫女们赶紧跪下劝告。
“息怒?哼哼,人呢,把他叫来!”张皇后怒不可遏。
结果到最后徐公公都没有前来坤宁宫见驾,因为徐公公一直在弘治皇帝身边伺候,分身乏术。
“不行不行,这个徐公公是老宫人,虽然表面上对我知无不言,但有很多事情都刻意欺瞒。他的心,终归向着皇上多一些。”
张皇后自己也在盘算这件事情,“看来必须找个进宫不久的人过去盯着,只有把我当成唯一的主子,才会对我忠心耿耿,可到哪里找这样一个懂得做事的人?”
张皇后想到这里,目光自然而然落到跪在地上的那些人中,寻找合适的对象。
沈明堂,进宫只有几年,先后跟了两任内侍太监,能够读书识字,如今的名字是张苑。
“其他人散去吧,张苑留下,本宫有话对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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