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七章 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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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皇帝要以大宴的规格来宴请群臣,翰林们很高兴,无论别的衙门去多少人,按照规矩来说,翰林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就连没有品秩的庶吉士也在赴宴之列,这就是翰林院的特权。武百官齐聚的大宴中,陛下一旦有什么学问上的事情相问,别人答不出来,偏偏你能答出,那是很容易让皇帝记住你,给你加官进爵的。

    朱希周高兴之余,赶紧问道:“谢阁老,这赐宴……有何名堂,我等也好提前作准备。”

    朱希周所说的准备,是找人提前撰写一些文章,好在赐宴上向皇帝进献,让人宣读,一般都是应景的篇章,比如说庆祝节日、天子寿诞,只要文采出众,皇帝肯定会另有赏赐。翰林院平日里需要干的事情不多,这种为赐宴写贺词的事属于分内工作。

    “太子病愈,难道不是一件大喜事?”谢迁脸上挂着笑容,不过他的目光很快落到朱希周身后的沈溪身上。

    吩咐完第二日赐宴之事,谢迁将沈溪叫到外面,脸上挂着笑容,道:“陛下问及谁献的药方,老夫提了你的名字,陛下赞许,说是你不但年轻,才学好,还见多识广,对你有一番夸赞。”

    皇帝的夸赞,对于一般人来说应该是受宠若惊,可沈溪却一脸平静。

    沈溪知道,皇帝夸他是因他献药方治好了太子的病,而非真正因为他才学出众,就算他被皇帝钦点为状元,朝廷上下那么多有才学的名臣,皇帝挨个去夸赞,几天几夜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谢迁又道:“陛下说及,问你要什么赏赐。我这里提醒你一句,有些事见好即收,可别提出太过分的要求,否则老夫可帮不了你。”

    说到赏赐,谢迁一上来便威胁一通,不能向皇帝提“过分要求”……话说,要怎样的要求才算是过分?

    有什么明确判断标准没有?

    沈溪琢磨了一下,恭谨地道:“学生所献药方,并非出自在下之手,不敢居功。”

    谢迁对沈溪这番话非常满意,为皇帝办事还想居功,真当自己是盘菜?不过谢迁还是提了一句:“那这药方,你是从何处所得?”

    沈溪这时已经想好了说辞,既然不准我为自己提出非分的要求,那我就请求别的:“这药方,本为京城医药世家谢家所传,他们听闻太子染病,献药无门,才找学生问询……学生对于太子病情不甚了解,只好随同药方呈了个病例上去,若是吻合的话或可一试,未料竟真令太子转危为安,实是万幸。”

    “谢家?”

    谢迁皱起了眉头。

    若是换作别人,或许对京城中姓谢的医药世家不甚了解,可谢迁自己也姓谢,在一个注重同姓宗族的年代,他对京城上下姓谢的名门望族多少有些了解,“可是在七,也归功于王鏊和焦芳。

    至于谁来拟草稿,众翰林也是抢着来,没沈溪什么事,他乐得清闲。

    ……

    ……

    当晚沈溪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太子病愈的消息告诉谢韵儿。

    毕竟谢韵儿这些日子总问沈溪关于太子的病情,而他总是回答不出来,现在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太子被我治好了。

    “我这里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沈溪坐下来,故意卖关子,笑盈盈对正在做绣活的谢韵儿道。

    谢韵儿属于闲不住的那种人,她从十四五岁开始执掌家业,家里上下大小事情都要她来负责,外面还要赚钱养家,突然来到京城,她反倒成为闺房中的女子,不得丈夫允许不能出家门。

    可谢韵儿还是主动找事情来做,于是便让宁儿出去买了针线和绣缎回来,自己做绣活,倒也不是为了拿出去卖,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更充实一些。

    “相公不想说就算了。”谢韵儿白了沈溪一眼,道,“先说好消息吧。”

    沈溪道:“好消息是,太子的病情终于痊愈,明日皇宫为此赐宴,我们翰林院中人都会出席……明晚我可能会晚些才能归来。记得给我留门啊!”

    谢韵儿其实大概也料想到了。

    太子本已病入膏肓,这些日子沈溪说太子那边病情在逐步好转,料想这会儿差不多也该痊愈了。她微笑着点点头:“那坏消息呢?”

    沈溪摊摊手:“谢阁老今日找我,说是陛下问这狗皮膏药的来历,我说那药方是你们谢家祖传的。”

    谢韵儿本来神色还算正常,听到这话突然站了起来,连针尖扎到手都浑然未觉:“你……你说什么?”

    沈溪道:“你别着急,其实我就是没法解释这方子的来历,并非诚心拿你们谢家当挡箭牌,陛下还说会赏赐,我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从六品的官员,已经非常打眼了,靠进献药方升官总非良途。”

    “你想啊,我一介文臣,总不能说我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吧?万一皇帝觉得我能治疑难杂症,干脆人尽其才调我去太医院,那我的仕途岂不是到此就终结了?互相理解一下嘛……”

    谢韵儿眼睛里噙着泪水,不是单纯因为生气,又或者是因为感动。沈溪为太子治病这么大的功劳,被沈溪“告罪”一样告诉她,这功劳我当成罪过,太过棘手,让给你们谢家就是。能为太子治病,还治好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怪病,这对医药世家来说,是多么大的扬名机会,可这位沈状元,为何对这好名声如此看淡?

    倒好似功劳归了他,反倒是污了他的名声一般!

    “当太医不好吗?”谢韵儿神色很复杂地问了一句。

    沈溪苦笑道:“也不是不好,可我的志向是非济一人而是济万民,就算在太医院做到头当了院使,才不过正五品,还没实权,谁去谁傻……”

    谢韵儿简直哭笑不得,别说正五品的太医院院使,就连正六品的太医院院判,走出来那也是为世人所崇敬,那可代表的是大明朝医术最高明之人,谢韵儿做梦都想跟院使和院判探讨一下医术。

    可在沈溪口中,那却成了不入流之人。

    谢韵儿很倔强,没感谢沈溪什么,反倒骂一句:“别看不起太医院的人,你自己才是个六品的翰林修撰呢!”

    骂是骂了,可转身的时候,却又偷偷轻拭一把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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