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的演出得到朱厚照的极高评价。
朱厚照到宣府城后,满心期待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结果却是钱宁和张苑从民间抓了些民妇过来,色艺都不佳,对此朱厚照非常失望。
不过随着小拧子和丽妃把江彬精心培养的戏班子往朱厚照身边一送,朱厚照马上感觉这趟宣府没白来,这个戏班子清一色的女子,姿色虽然不是绝佳,但每个都很有风韵,再加上唱功好,朱厚照既能欣赏到美轮美奂的表演,之后还能临幸这些戏子,可谓一举多得。
一直等朱厚照看完戏出来,已是后半夜,丽妃和小拧子都在花厅等候。
“很好。”
朱厚照见到二人先点头,目光中充满期许,“丽妃之前说为朕找乐子,朕还以为是糊弄人,现在看来丽妃没有辜负朕的期望啊。”
丽妃笑道:“能为陛下解忧解乏,是妾身最大的荣幸。”
朱厚照满意点头,坐下来后看向小拧子,道:“小拧子,你办事稳妥,朕重重有赏。哦对了,这戏班子暂时别送走,朕还没过够瘾呢。”
丽妃深情款款地走了过去,缓缓坐到朱厚照的腿上,头依偎在身下男人单薄的肩膀上,笑道:
“陛下,妾身已经跟拧公公商议好,在宣府多找些女子送到陛下身边,这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不少。”
“那感情好,可别让朕久等了。”
朱厚照神色有些不虞,道,“丽妃,朕想起来,还有几个歌姬没听她们唱曲儿,朕先进去看看……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来人,摆驾!”
朱厚照此时对丽妃没有太大的兴趣,见丽妃如此靠上来,火热的娇躯在他怀中不断扭动,不好意思直接喝斥,干脆找了借口开溜。
丽妃心里就算再不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她清楚皇帝有多薄幸,现在能混到这地步,已属不易,不敢有更多奢求。
朱厚照进内院后,丽妃脸上才呈现不悦之色。
小拧子疑惑地问道:“丽妃娘娘,陛下对您进献的美人很满意啊,你为什么会不高兴?”
丽妃强展笑颜,道:“本宫有不高兴吗?拧公公,有些话可别**说。”
小拧子笑道:“其实常侍君王侧,很多道理奴婢都明白,今日多亏丽妃娘娘提点,不然哪里有机会得到陛下如此赞赏?”
“以后还要劳烦拧公公。”
丽妃客气地对小拧子行了一礼。
小拧子紧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啊,丽妃娘娘真是折煞奴婢了,应该是奴婢感谢娘娘提点才是……娘娘原本可以自行把人找来,却煞费苦心通知奴婢,让奴婢可以从中分得一杯羹,奴婢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来报答娘娘。”
丽妃笑了笑,她手下自然有人,廖晗随驾一起到了宣府,江彬这条线就是廖晗的人紧盯着张苑的幕僚臧贤发现的。
丽妃心想:“总归得给你一点好处才行,不然你怎么可能尽心尽力为我办事?而且把你推出来,可以顶到对抗张苑和钱宁的第一线去……不管是刘瑾还是张苑当政,你都能够巍然不倒,看来陛下还是很信任你的。”
丽妃道:“江大人呢?是时候见见他了,把一些话跟他交待清楚,如此一来,他才能全心全意帮你做事。”
小拧子一拍脑门儿:“哎呀,怎么把他给忘了?估摸这会儿他还在外面等着,小人这就去把人叫进来,跟娘娘见上一面!”
丽妃摇头:“本宫在行宫里接见外人,还是个赳赳武夫,若传扬出去,难免有人说怪话……还是拧公公去见吧,只要让他知道是为谁办事便好。”
……
……
小拧子出了花厅,心里乐开花。
“嘿,丽妃就是有能耐,连江彬这种隐藏在暗中的人才都能发现,怪不得陛下对她宠爱有加……看来以后我得依靠她来多巴结陛下,这是合则两利的好事,不然的话能去指望张苑、钱宁这两个对头,亦或者戴义、高凤这样年老昏聩的家伙?”
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小拧子在侍卫引领下,出去见到了一直坐在行宫东北门大门前焦急等候的江彬。
“拧公公!”
江彬见到小拧子出来,好似见到再生父母,过来后“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想向小拧子磕头。
小拧子惊讶地问道:“江大人这是作何?咱家可不是来承受你如此大礼的,实在担当不起啊!”
相比于之前对丽妃说话时的低声下气,此时小拧子就算嘴上说的是客气话,语气却没软化下来,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骄傲。
之前是求人办事,对江彬还算客气,现在事情办成,朱厚照那边赞赏有加,意味着江彬此人可大用,如此一来,小拧子就觉得自己是来给江彬犒赏的,自然而然摆起了上司的派头。
小拧子不希望江彬这个有能力的人被张苑或者钱宁收买,就算丽妃也不行,他准备就此把江彬收到麾下,以后专门帮他来找女人讨朱厚照欢心。
江彬道:“拧公公您便是小人心目中的活菩萨,能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接见,小人给您磕头乃理所当然之事。”
“起来吧。”
小拧子道,“跟咱家进去说话。”
因为行宫门口有侍卫值守,其中很可能有钱宁或张苑的眼线,所以就算有话交待,小拧子也只能把江彬带到行宫里相对安全的地方再说。
江彬听说自己有机会进入行宫,还以为是前去面圣,兴奋不已,嘴上连连道:“拧公公,要不让小人回去先收拾收拾?如此进去,怕是会唐突……贵人。”
“没事。”
小拧子随口说了一句,头也没回就走进大门。
由于有皇帝跟前得宠的太监引路,这回江彬没有人阻拦,跟着小拧子进入行宫,走了一段路,进入个院子,江彬忍不住四下张望,因为夜色深沉,看不太清楚,不过他大概判断出这里不是皇帝下榻之所,因为周围太过冷清了。
小拧子领江彬进入一处安静的屋子,立即有太监过来把烛台点上,随即小拧子坐下,冲着江彬说道:“江大人,您送给陛下的心意,陛下已收到了。”
“啊!?”
江彬兴高采烈地问道,“那不知陛下有何意见?”
“没意见,还一个劲儿地夸赞你有孝心,说不定哪天就会破格赐见呢……你可要记得这是谁的功劳。”
小拧子本想提一下丽妃的名字,但想到这么做可能会让江彬记挂心中转而投奔丽妃,索性把功劳归到自己身上。
在丽妃面前客套是一回事,出来见江彬又是另一回事。
江彬笑道:“小人当然记得拧公公栽培,小人回去后,便会给拧公公送上一份厚礼!”
小拧子一摆手:“厚礼大可不必,咱家随侍陛下跟前,钱财犹如浮云一般,可有可无……而且以你的官职,赚一点银子也不容易,不用破费,咱家反倒可以给你银子……只要你好好替咱家办事便可。”
“这……”
江彬犹豫不决,生怕小拧子说的是反话。
小拧子从怀里掏出几张大明宝钞,道:“呶,这钱你拿着吧……”
等江彬战战兢兢接过,小拧子接着说道,“咱家一直在陛下跟前做事,身边一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想那张公公,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人办事,而咱家呢?还有锦衣卫指挥使钱宁,他当初不过只是个锦衣卫百户,什么都不是,还是咱家把他引介到陛下跟前……”
江彬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以为然。
江彬对钱宁的发家史多少有些了解,正是受那位爷的启发,他才会煞费苦心准备,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接近皇帝,顺利上位。根据方方面面的信息,钱宁是走刘瑾的渠道登上今天的高位,小拧子却说是他引介,有自夸之嫌。
江彬将信将疑,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老老实实道:“拧公公劳苦功高,平时伺候陛下辛苦,这些琐碎的小事不妨就交给小人来做,哪里敢劳动您的大驾?”
小拧子抬头望着江彬,脸上的笑容异常亲切,目光中充满赞许之色,道:“你真的肯帮咱家做事?”
江彬再次跪下来磕头:“为表心意,今日在下认拧公公为义父,义父的话便是天,小人做事定不会有任何推搪,否则天打五雷轰!”
小拧子笑得合不拢嘴:“咱家的年岁,未必有江大人长,江大人这么认咱家为父,怕是不合适吧?”
“合适,合适,您就是小人的父亲,小人孝敬您就像孝敬自己的尊堂,绝不敢有任何违背。”江彬连声道。
小拧子点头:“那好,以后你就替咱家做事吧!”
“谢谢义父,谢谢义父。”
江彬兴奋不已,如果之前他还对小拧子有担心,怕小拧子是骗子,又或者想白白利用他却不给好处的话,现在认小拧子为父,心里踏实多了,因为这时代太监收干儿子是很平常的事情,也只有太监才喜欢收干儿子,因为太监不可能有后代却希望有人养老送终。
如果不趁着自己身份地位高高在上时,收几个干儿子回来,待年老失势后悔都来不及了。
但太监的干儿子,十个中有九个都是为利益而来,说是养老送终,那是建立在太监圣眷不衰,一直占据高位,或有荫袭官爵的情况下。
比如说钱宁,就是靠这条途径走出来的太监义子。
小拧子道:“既然你答应替咱家做事,那你就要尽心尽力才可……咱家也活动一下,把你提拔到更高的位置上,以便更好地为咱家办事!”
“义父有吩咐,孩儿定能办到……孩儿这就回去,找齐新奇好玩的东西,一并送至行宫,让陛下尽兴!”江彬。
小拧子微微摇头:“不是现在回去找,而是未来要一直找下去,你现在是蔚州卫指挥佥事吧?咱家就帮你活动活动,看是否能把你提个指挥同知,如果这一战你立下功劳,咱家会向陛下上表,让你当个卫指挥使,或者干脆调到京城当皇差!”
江彬一跪伏地,恭敬道:“义父有命,孩儿莫敢不从!”
……
……
曾经在历史上兴起过偌大波澜的江彬竟然投奔了小拧子,他的人生会发生怎样的转变,没人知晓。
历史已在沈溪出现后发生变化,很多事跟历史走向出现重大偏差,至于未来会如何,连熟悉正德朝风云变幻的沈溪都没法预料,他只能用一种土著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
朱厚照在宣府行宫过着醉生梦死的糜烂生活,俨然忘记自己出京是为了做什么。
身在大同的沈溪,却不敢有任何懈怠,忙着组织人手打造他亲手设计的兵器,督导练兵等,备战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转眼到了四月中旬。
四月十六,下午申时刚过,经过两个月的艰难跋涉,谢迁终于抵达榆林卫城,这会儿他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看着远处巍峨城门,已是老泪纵横。
“……老爷,咱们终于到了。”随行的谢府老奴惊喜万分。
谢迁自京城前往西北三边之地,除了必要的护送人员外,就只有几个家仆跟随,这主要是谢迁觉得堂堂首辅戍边太过丢人,不想惊动太多人,一路轻车简从,从真定经固关进入山西地界,由寿阳、阳曲至汾州,自吴堡过黄河进入陕西,然后一路北上,经绥德、米脂到榆林卫城,可谓历经艰辛。
很快从御林军中抽调的随从领班,一名叫做郭历的部将过来,向谢迁请示:“谢大人,咱们这就进城?”
“进,快些进,眼看天就要黑了,再不进城,时间怕是来不及了!”谢迁很着急,最后这段路程,他让手下加紧步伐,再迟大概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封闭,那时就算谢迁有通关文牒也未必能获准进城,所以开始大声催促。
可惜速度始终提不起来,人马仍旧晃晃悠悠往城门口走,因临近大战,榆林卫城周边已处于戒严的状态,进城手续非常繁琐,导致城门口拥堵得厉害。
跟沈溪到大同镇百姓们夹道欢迎不同,谢迁的到来异常低调,甚至没人知道他要来,谢迁在一种心力交瘁的状态中完成通关手续,城门卫似乎不知道他是谁,甚至没过来打一声招呼。
谢迁从马车上下来,接受过全身检查后,随着人流一起进到榆林卫城。
“总算是到了……”
谢迁饱经沧桑,旅途劳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由于人群行进不快,特别是在进入瓮城后,还要对行人身份进行复核,所以导致拥堵加剧。
好在这次负责审查的人有些见识,知道眼前的老者是朝廷派来的高官,不敢得罪,谢迁没有被人搜身,不过他还是没法乘坐马车,只能继续步行,走到后面实在走不动了,只能靠家仆扶着才进入城内。
进城后谢迁重新上了马车,前面赶车的家仆回头问道:“老爷,咱们现在去驿站吗?”
“去什么驿站,既然到了,先去总督衙门,这里可是三边总督驻地,老夫风尘仆仆而来,难道是为了休息吗?”
谢迁很倔强,不想混吃等死,就算精神已非常颓丧,还是想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因为不知道总督府在何处,只能让护送的侍卫去问自城门口跟随过来的本地士兵,士兵指了路,谢迁心里油然多了几分期待。
到了三边总督衙门前,不出所料,仍旧大门紧闭,没有任何人出来迎接,谢迁走下马车时不由叹了口气。
“看来老夫的确不受待见,到了地方无声无息,简直神憎鬼厌……”
就在谢迁心灰意冷之际,总督府大门突然打开,从里面出来几个人,当前一位正是三边总督王琼。
“谢阁老?”
王琼明身上官袍满是皱褶,凌**不堪,显然是未及整理便出来迎接,当王琼见到谢迁后,二人对视一眼,目光之中都有些惊讶。
谢迁不知道王琼到底是什么意思,说冷遇不是冷遇,说是热情迎接却是他都到了衙门口才出来……
“德华,你……”
谢迁稍微整理了一下鬓发,这一路辛苦,饱经风霜,生性爱洁的他竟然有半个多月未曾沐浴更衣……实在是条件不允许,过黄河后大段路程杳无人烟,最近几天谢迁更是连脸都未曾洗过,满面风尘。
王琼这才确定眼前的老者就是当朝首辅谢迁,连忙道:“谢阁老,得知您要来的消息,一直都在苦盼,未曾想直至今日您老才抵达!快,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