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一章 孤独

    惠娘倔强起来,给沈溪的感觉是那么不近人情,不过惠娘也有脆弱的一面,那就是她面对权势的畏惧。

    当沈溪感觉跟惠娘讲道理没用时,便会动用一些手段,拿自己的官威来镇压,虽然看起来这是一种霸道的做法,但最重要的是这方法行之有效,只要能让惠娘屈从,其他一切都无所谓。

    沈溪一直担心惠娘会被马九和云柳发现,身边这些人中,马九曾是车马帮弟兄,跟惠娘相熟,一旦马九见到惠娘不可能认不出来。此外,虽然云柳和熙儿未必跟惠娘相识,但沈溪仍怕二女曾奉命调查过惠娘,以至于沈溪只能在相当一段时间强行冷落云柳,便是为保护惠娘。

    这次沈溪留下惠娘和李衿在柳州府城,也是知道再继续同行事情很可能会败露,但如今他已无法送惠娘和李衿回湖广,留姐妹二人在柳州府城只能说是权宜之计。

    因马九全权负责柳州府城的防守事宜,沈溪怕二女踪迹被马九发现,所以除了安排人照顾外,还从亲卫队中调拨几个自武昌府诸卫所选拔的侍卫,暗中进行保护,防止两姐妹发生意外。

    当晚沈溪并未在惠娘和李衿处留宿,而是来到中军大帐处置公务。

    沈溪成为六省兵马提调后,西南六省内涉及军务的公文,都会在他这里走一遍,沈溪感觉自己好像成为西南六省的土皇帝,什么事都要烦到他,好像各处都需要他亲自处置才能将事情解决。

    这几日他没太多时间查看公文,此时手头积攒的公文有几十上百份之多,其中许多未必是奏本,只是对一些突发事件的通报……西南六省的叛乱看起来风起云涌,到处都有闹事的,但却没有造成大的危害。

    这次叛乱闹到现在,沈溪发现很多地方的叛乱其实都是捕风捉影,地方上奏报的叛军数量也大多为杜撰。

    看了半晚上,沈溪实在没精力再看下去,顺手将公文扔在一边,感慨不已:“自从我当官以来,所做之事就是南征北讨,好像大明除了我能领兵外再无英才一般。其实大明这几年还算太平,唯一的创伤便是由鞑靼入侵带来。西南这场叛乱并不是有人想推翻朝廷,而是地方官府不作为引起……”

    眼看已经快四更,沈溪差不多要休息了,因惠娘和李衿不在他的寝帐中,他不想回去,里面空无一人太过冷清,不如留在大帐这边更有人气,毕竟外面有侍卫驻守。

    沈溪总是感觉一种莫名的孤独,这是一种无法融入时代的落寞与孤寂,不会随时间而减轻,反倒因沈溪在官场加官进爵越发明显。

    他原本想趴在帅案上好好睡一觉,但最后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入眠,只能到帐外走走。

    独自行走在夜晚的军营中,人单影孤越发越发寂寥,沈溪呢喃道:“不知为何,突然希望回一趟宁化,见见家里人。”

    “以前跟老娘住在一块儿的时候,总觉得老娘不可理喻,但若长久不见,居然有几分想念,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吧。这世上以我为荣的人是她,但若说为我这便宜儿子无私奉献的,除了她外似乎也没谁了!”

    看着远方的星辰,沈溪开始思量接下来的战事如何进行。

    ……

    ……

    宁化,沈家大宅。

    李氏停灵四七,也就是二十八天后,终于下葬。

    一行商议出一个大致的结果,周氏到底垫付了这笔钱,让李氏终于得以顺利出殡。一行为李氏下葬后,回到宁化县城,这会儿沈家上下就等最后一件事发生,那就是后李氏时代的分家。

    李氏尚在时,因老年痴呆症和别的疾病,其实沈家已处于实际分家的状态。

    四房和五房已单独分出去过,就算凑到一起生活的大房、二房和三房,也因为资源分配不均,而造成不可调和的矛盾。

    第三代子孙,头顶上有那么多长辈,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却要上缴归公,等返回到自己手上时数目已经很少。

    分家这件事就算四房和五房不提,小辈都已经做好准备自己过日子的准备。

    现如今,没有人愿意活在大房的阴影下,沈明文、王氏两口子就好像跳梁小丑,上蹿下跳,总是占别人的便宜而不愿意付出,惹来所有人的反对。

    李氏下葬后,一家人重新坐在一起,就像之前商议出殡时一样,此番坐下,其实不用有人开头,大家都知道要商议什么。

    沈明文上来便以长子的身份道:“……今日家里人齐聚一堂正好把话说开,娘的葬礼已毕,咱们做晚辈的该做的事情已做完,接下来就该过正常日子……以后沈家上下,由为兄当家,可有异议?”

    显然,沈明文在说这番话前,跟王氏详细商议过。

    既然李氏不在,五房人又那么强势,他必须要在全家会议上表明态度,将沈家家主的位置争取到手。

    沈明文的凭仗,就是他是沈家长子,而儿子又是沈家长孙。在封建时代,长房长孙是一道护身符,任何时候外人提及沈家,都必须将他父子摆在首位。

    这会儿沈家上下都在看五房的沈明钧夫妇,除了他们两口子外似乎没人能跟沈明文叫板。

    全家都知道,五房真正话事人是周氏,至于沈明钧则好像傀儡,没太多发言权。沈明文有些不满:“老幺,出来说句话!”

    沈明钧讷讷不言,周氏望着四房的沈明新,笑盈盈问道:“四伯,不知六郎往省城赶考,可有消息传回?”

    周氏懒得理会沈明文,居然跟沈明新问及沈元参加乡试的事情。

    沈明新道:“去了有些日子,算算也该考完了,但要暂时留在省城,等放榜后归家,暂无信函送回!”

    周氏笑道:“若六郎也中举人,沈家可就是宁化数一数二的书香门第了,咱沈家将来说不出的显赫……”

    对于真正的豪门大户来说,追求的都是一门两状元,或者是一门两鼎甲,或者一门两进士,而在宁化这种小地方,一门两举人已经了不起,甚至现如今沈家三名秀才都让宁化人惊叹。

    沈明文被周氏无视,脸色漆黑。

    王氏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喝问:“老幺媳妇,你什么意思?觉得儿子有本事,就敢有悖伦常,公然造反不成?”

    周氏顿时板起脸来:“大嫂,您这话说得有些过了,什么有悖伦常,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沈家,有辱门风的事情吗?你要把话说明白,不然这话传出去,我可没脸见人……”很快两人便吵到一起,她们都觉得对方是自己的冤家,见面不吵似乎人生就少了意义。

    王氏觉得李氏不在了,她这个长嫂可以在沈家为所欲为,正要争辩一番,沈明文突然清了清嗓子:“现在家里谁说了算?”

    王氏道:“当然是当家的您……”

    周氏扁扁嘴:“没听说过还有自家脸上贴金,公然霸占当家人位置的!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稍等一下,宁化县城有头有脸的士绅我都请来了,我们沈家的事情得好好让人评评理……”

    请士绅来,意味着有什么内部不能决议的事,要请外人来当见证。

    现在沈家李氏已亡故,自然要说的是分家的事情,周氏不想当冤大头,她在出殡上出了银子,自然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可能白白便宜沈明文夫妇。

    王氏脸色不善:“家丑不可外扬,老幺媳妇,你这是要让娘死得不安宁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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