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旺那事儿, 并非挨打就结束, 一系列后遗症还跟着他呢, 比如说等结痂长出新肉的时候, 那个痒痒难耐。
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挠还不方便挠, 毕竟除了小孩子和不讲卫生的, 谁会天天抓屁股?
多难看?
尤其他这样好强的,那更不能。
简直是……真真的比疼的时候还要坐立难安的。
这只是身体的折磨,还有心灵的呢。
他娘那一副“哎呀老天呀, 我儿子要白瞎了怎么办,都是我这个做娘的错,没教育好啊, 万一以后被枪毙了可咋整”的可怜样儿, 他是真真的受不了,跟拿针扎他心似的, 受不了。
而且他总觉得村里人看到他都会用一种似同情似好奇反正很奇怪的眼神瞅他。
他自然是更加的冷漠以对, 绝对不会露出一丝破绽。
可以说这一次犯错的代价相当大了, 他不怕打, 却怕挨打之后这一系列的副作用。
大旺暗自表示, 以后真的真的不能再犯了雌雄大盗手里。
不过大旺挨鞭子这事儿, 并没有他预想的那么丢人,很多人竟然将他暗中捧上真汉子的位置。
村里别有用心约莫知道点什么的人,就悄悄找他, 想问问他咋那么厉害, 打扑克还能赢钱,还赢五块!!
哪里有局?怎么玩?他们可好奇了呢。
大旺自然不会说,一个眼刀杀过去,“先找韩局长挨三十鞭子我告诉你。”
谁敢啊,呵呵。
不过大旺既然说了要戴罪立功,那自然也不是空话,韩青松也不会随便说废话。
早上跑操之后,在大门外整理运动完毕,韩青松示意二旺三旺家去,却让大旺跟他去南边小树林。
“说吧,还有什么没交代的。”韩青松负手而立,黑眸沉沉,眼神鹰隼般锋利,哪怕盯着自己儿子也没有半点柔软。
大旺犹豫了一下,想着屁股的疼与麻还有痒,想着心里的煎熬,还有他娘的汪汪泪眼,他决定彻底交代,与过去划清界限。
“那些人里,有几个……不一样的。”他道。
韩青松:“怎么不一样?”
“他们会手艺。”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在右手上比划一下,不见了,示意韩青松找。
韩青松盯着他,目光清冷,指了指他胸口。
大旺:“……你咋猜到的?”一般人都会去他右手袖子里找。
韩青松:“想我找不到,再练十年。”
大旺:…………
“还有呢?”
大旺:“嗯……开锁?”
他从兜里拿出一小卷铁丝,抻开把一头弄弯,“这样。”
韩青松:“什么时候学的?”
“前两年吧……跟着我四达达去,还有赵建设……”大旺如实交代。
他从小就跟着四达达当跟班,后来韩青桦去县城读书,他更是常去,一开始是被嫲嫲打发送东西,后来就是自己想去。
尤其跟着韩青桦认识赵建设,又一不小心认识一帮新的人物,那些人大部分都是混混,但是他们又都有点自己的绝招,其中有两个尤其厉害。
他形容了一下,“有人会变,怎么变都看不出作假。有人中指食指一般长,手特别快,能从开水里夹肥皂片,从人兜里掏东西,一点感觉也没有。有人开锁厉害,一根铁丝一把锁三两下就开。还有人会算命看相,说过去的事儿一说一个准儿。那个人格外厉害,他说他们祖爷更厉害。要我能比那些人都优秀,就带我去拜会祖爷。”
“你觉得他们很厉害吗?”韩青松问。
“嗯,不过就一两个厉害,其他都不行。”小时候他觉得他们挺厉害,他学了以后,发现自己比他们学得还快。
“你对那人什么感觉?”韩青松斟酌了一下词汇,“想像他那么厉害?”
大旺如实道:“想过,觉得要是我也那么厉害……”那时候爹不在家,爷奶偏心,娘整天闹死闹活,家里乱糟糟,他就恨不得整天在外面。
特别羡慕外面那些人,甚至想过要让人带他离开这里,去找什么祖爷爷。
不过那些人说现在不行,至于为什么不行,那时候他不懂。
大一点他知道,的确不行,现在到处严打呢,那些人的本事不能外露,否则就会被当坏分子抓起来判刑或者枪毙。据说以前他们队伍非常大,可惜把头们都被枪毙了,大部分被劳改遣散。
现在连要饭的都没有呢,都是人民公社,谁也不许要饭。
所以以前的乞丐帮都没了。
“现在呢?还想么。”韩青松问他。
大旺想了想,“不是……那么想了。”虽然他们厉害,可是见不得光,好像也没啥的。
主要是自己爹回来了,娘整天盯着他生怕他逃课干别的,而且他每天上学,也真的没时间去想去做。
“那你觉得他们是正还是邪?”韩青松看着他。
大旺似乎有点为难,“他们现在……没害人。”
“以前呢?以后呢?有没有害人打算?”韩青松声音冷淡而平稳,竟然给大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大旺:“他们说要看形势,现在政策不行,等……就是他们的天下。”
“他们知道你身份?”
“知道。”
“现在知道你情况?”
“知道。”
“让你做什么特别的事儿?”
“也……没。”
“那个特别的人,哪里人?”
大旺摇头:“他很神秘,都叫他三把头,不过谁也不知道他家住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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