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楚泰大惊,忙伸出一只手来,作势想要遮住田易山的嘴。
“大哥,你这只是喝了些茶水,怎的就喝醉了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乱说啊!稍有不慎,传承百年的城主府怕都会毁于一旦……”
啪!
田易山一把打掉他的手,同时皱眉苦笑,道:“我没喝醉,说真的,方才作出决定,想与你一吐心中郁气之后,我这脑袋要比数年间每日都清醒。”
“放心吧,在你我身处的这条百米长廊,还没有势力能够染指,就连不适也无法随意进出,无须介意什么隔墙之耳。”
田易山环顾一圈,见院内众家仆附庸们各自忙碌,一派和气景象,全然不见一丝暗流涌动,似乎缙城以及城主府内的风波都未殃及到此处。
长叹一声,田易山神色有些落寞。
“这偌大缙城包括我田家在内,怕也只有这么一块儿安平地方了。”
楚泰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这数年来,他大部分都是身处城主府中,平日里享受出行之乐趣,也尽拒敌之本分。
但是不知从何时起,就连他这种莽撞粗心的大汉,都逐渐察觉到缙城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转变,城主府的权势,也不再如往日那般威严。
虽然田易山一直努力的想把缙城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但有时候,人力真的敌不过人心。
从最开始的想要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却遭到失败,到接下来的试图从表面掩盖势力之间的纷争,以麻痹自己和民众的内心,直到如今妄图置身事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楚泰知道,自己的这位田大哥,早已经心力交瘁了。
“田大哥,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那不适小子,当真……”
虽然田易山说过,在这条长廊之内无需太过谨慎,但说话之时,楚泰的身体还是不自觉的朝田易山靠了过去。
谈论这种话题,小心总是有好处的。
“是真的。”
田易山淡淡的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只是略微跳动的眼皮,却能表明他的心中并不如表明一般平静。
楚泰看在眼里,却也没有揭穿什么。
因为他知道,自己此时说话的模样,定然要更加狼狈许多。
“这……”
楚泰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巴,又硬生生的止住了。
“这什么这,有话就说!磨磨蹭蹭的,可不是你斧王楚泰的作风啊!”
田易山开口训斥了一句,声音不大,但楚泰听在耳中,却宛如惊雷一般,震得他差点跳将起来。
“这这……”
楚泰倒吸了口凉气,只觉得脑中一片清凉,状态便稍稍恢复了些。
“田大哥,不适他……这下可怎么为好,一个不小心,便是灭族之罪啊!我楚泰孤身一人,倒没什么可留恋的。但田大哥你这城主府田家,家大业大,流传数代,可不能就这么毁了啊!”
田易山听说,双目怔怔,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不一会儿便冷汗横流。
随后他双手用力攥紧,指甲竟狠狠的划进肉中,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身体也因疼痛而猛然一震,这才从那莫名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你说的对,我不能就这样对他放任不管。如若他继续下去,不光玷辱了我田家世代忠臣之名,还会将我族中子弟皆推向无尽深渊……”
“只是,如今他却是不听我话,城主府这东院的势力更是大部分被他收入囊中,就连城外虎卫军诸营也只听从他的调动,我又有什么手段,能令他迷途知返呢?”
田易山双目精光乍现,只是眨眼间又黯淡下去。
为家族着想的心思,迫使他不得不尽心竭力,但真的做起来,却发现身为缙城城主的自己,竟对自己的孩子无能为力。
这种无处下手的感觉,让他好不容易重生的争斗之心,又逐渐被现实殒灭。
楚泰拍了拍胸膛,刚要毛遂自荐,但田易山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彻底浇灭了他心中生起的念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擒贼擒王罢了,或者换个说法,用武力将之降服。”
“但你可知,我昨日也有这个念头,还差点与之动起了手。”
“只是……不瞒你说,我虽恬为不适之父,年长他二十多岁,但真要动起手来,两年之前或有胜算,至于如今……怕是我拼劲全力,也难以伤得他一根手指啊!”
怎么可能!
楚泰闻言,第一反应便是不信。
要知道,那可是二十多年的时光啊!
就算一个天赋平庸的普通人,尽心习武的话,也能利用这时间的优势打败绝大多数的天才。更何况是原本就天资不俗的田易山呢?
田易山一直未能踏入一流门槛。虽说他数年来苦心钻研家族武学《随心诀》却不得要领,但真论起实力来,可以说是达到了二流巅峰之中最顶尖的层次。
就连楚泰自己,都对他心服口服。
但田易山却亲口承认,自己打不过他儿子?
那置我斧王楚泰于何地!
貌似两三年前,还是自己从两军之中将不适小子救出的吧?
那时候他的身手,不过堪堪二流后期罢了。
“田大哥,不适真的如你所说,武学境界连你都比不上?”
楚泰心中略带一丝侥幸,语气间颇有些疑问。
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这位亲爱的田大哥哈哈一笑,如曾经一般,再说一句:“笨蛋,大哥这是诳你的啊!”
只是田易山那利剑一般的眼神,却彻底的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
“楚贤弟,我要你以咱们二十多年的交情起誓,今日之后,不管是作为田家供奉,还是以叔侄身份,都不得再私下去找田不适,若有急事,必须先告知与我。有违此誓,你我以后便割袍断义,行同路人。”
……。
离田易山二人不远处,也是城主府东院之内,某小屋。
秦文杰正摩挲着桌上茶杯,眉头或皱或舒,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杯中茶水早已凉透,但他却浑然未觉。
看门的甲士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若庞林在此,定会向他表明,城主府内已经对他不设限足之令。
当然了,这也只是表明上的。
而且,不论秦文杰如何心大,也绝不可能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于城主府内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