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不远处的交涉似乎出了点意外。

  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将千夫长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皱了皱眉头,对自己这位引起虎贲军反感的下属百夫长颇为不满。

  罗百夫长争执得面红耳赤,但无论他如何要求,对方都不肯将虎贲军斥候小旗军符拿出来看一眼。

  斥候的目光中流光闪动,他状若不屑的拍开了罗百夫长伸来的右手,随后敲了敲马背,就要返行而去。

  若在平时,此事或许也就算了,毕竟对方所代表的,乃是大名鼎鼎的虎贲军,征战沙场战无不胜,堪称除了大项铁骑之外的第一雄军。但今日不同,罗百夫长下定决心,咬了咬牙,驭马拦在了对方的面前。

  他想要报复。

  并非是针对这群虎贲军斥候,而是想要借此引发骄傲的虎贲军不满的情绪,将怒火发泄到千夫长的头上。事情若是闹大了,自己也顶多受点惩戒,还能落下个严守军规的好名声,可千夫长却不同,他少不得要被将军怒骂成狗血淋头,日后或许还会断了前程。

  至于原因……百夫长心中闪过一副画面,那是今日罗妇与千夫长眉目传情的场景。

  这对该死的狗男女!二人的苟且之事,巡防营百夫长以上的将领尽数知晓,只有他从头到尾被瞒在鼓里,甚至还因自己被千夫长收为‘心腹’而沾沾自喜!

  今日撞见的这群虎贲军斥候,就是上天送给自己的意外之喜!

  罗百夫长的心意更加坚决,他目光炯炯的紧盯着面前斥候的眼睛,像极了正气凛然的卫道士。

  被盯着的斥候旗长心中反而有些慌了,他是阿青将军手下的亲信,略微猜测到些许情况,只得苦笑一声,我们哪里是正儿八经的虎贲军呀,身上穿的军服,完全就是军中高层特意淘换来的残次品。

  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前几日自己这招狐假虎威屡试不爽,就连一些巡防将领都对自己等人谦恭有礼,今日怎么会栽在这名区区百夫长手里?

  将军果然说得对啊,越接近都城,军纪就越严明!

  看着斥候旗长的面色逐渐变得阴沉,罗百夫长不由心中打鼓,但他又不愿退却,因此只能故作镇定,与斥候目光对视。

  他很意外,因为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杀意。

  这不应该啊!

  疑惑在罗百夫长的心底尚未形成,斥候的长刀就已在马背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大好头颅脱离了身躯,惊得马儿长叫嘶鸣。

  此处的惊变瞬间引起了千夫长的注意,他微微一愣之后,猛地吐出口中草茎,良好的军中素养促使他拔出长刀,朝天挥舞。

  “敌袭,敌袭!”

  “快!快列阵!”

  “警惕前面的虎贲军!信使,信使!快回城求援!”

  千夫长高声叫喊,在他的指挥下,巡防士兵们很快就组织好了阵型,作出准备战斗的姿态。

  可就在这时,千夫长手中的长刀却挥舞不动了,他绝望的发现,自己这群人已被团团围住,敌人的战甲闪烁着寒光,宛若势不可挡的黑色洪流。

  他们虽然不是虎贲军士,但也绝不逊色!

  此地怎的会出现如此多的甲士?为什么沿途的城池未发出预警!他们又会对大项国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千夫长的脑海中刚刚闪过了数个念头,但很可惜,他却再不可能寻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了。

  咻!

  羽箭破空,在千夫长骤然缩紧又放大的瞳孔中,将他的头颅一举贯穿。

  噗通!

  他的尸体摔落在地面,血水侵染了整片草地,巡防营士兵们默默的看着这一切,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们仿佛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终于有士兵承受不住死亡的威胁,率先扔掉了武器,朝着黑甲洪流跪倒在地。

  “我投降!不要杀我!”

  “我也投降……”

  士兵们争先恐后,就连仅存的一名百夫长也不例外。

  聊城军士们轻蔑的瞥视着他们,他们在大项国边境与缙城世代征战,堪称百战之士,能得到他们承认的,只有未曾谋面的虎贲军,和那支只信仰荣耀的大项铁骑。

  一些聊城军将领不自觉的扫视后方,他们都被阿青收作心腹,自然知晓后方的境况,也不知公主梁歆使了些什么手段,竟让大项铁骑甘愿为她而战。

  掌军者似是接受了巡防营士兵的投降。

  铁甲洪流裹挟着这群士兵,向着更西方的都城一涌而去,直到路过一处干涸的巨坑,高层们才撕下了伪装,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这是一场屠杀。

  近千名士兵的尸首填满了巨坑,包括百夫长在内,无一生还。

  太史云揉了揉眼角,看着身前的巨坑,面色疲惫。

  他并不愿做一个无情的刽子手,但为了梁歆的大业,为了能多拖延半日的时间,为了不致使风声泄漏,他不得不这么做。

  军营虽防守严密,但万事百密一疏,若是这群士兵中有人潜逃出去,那将会给整支军队都带来灭顶之灾。

  太史云目光坚定,他本只是名一流武者,现下却必须承担起将军的重担。

  好在太史明、太史蒙父子二人不日即可赶到,自己终于可以重获自由了。

  ……。

  缙城,苏宅。

  经过细作的不懈努力,梁歆终于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她趴坐在原本属于苏家护院少侠的桌子上,一双妙目流转,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初不言……”

  桌上摆着副半收拢的画卷,白衣翩翩的少年正跃然纸上,只是令人惋惜的是,少年的正脸却隐隐约约,看不清楚。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能透露出画师心意所在。毕竟除了相貌,那少年的每一缕衣角,每一根发丝,都被印刻于画卷,无比清晰。

  “呵,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苏家…如今我就在这里,你…在哪儿?”

  “初……”

  梁歆轻抚着画像,纤纤玉指在那张模糊的面庞上不断摩挲。

  忽的,她面色潮红,轻吟一声,红唇微咬,娇艳欲滴。

  这便是少女怀春最曼妙的模样,只可惜此时却无人有缘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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