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秀并没有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复。
魅姬巧笑倩兮，双目如月牙般微眯，紧盯着面无表情的杨清泽，至于来自邝秀的质问，她根本不屑于回答。
邝秀似是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张了张嘴，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毕竟这位可是与自家主子同等地位的存在，哪里轮得到他出言置喙。
杨清泽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的突兀，洪亮的嗓门与这血腥压抑的大堂显得格格不入。
“杨大人，你这是……”
邝秀愣了一愣，哪怕他城府深沉似海，也想不出杨清泽缘何发笑。
魅姬神色微冷，眼中寒光闪过，只是在下一瞬间，又回归了柔情似水的模样。
“杨大人觉得如何？”
杨清泽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摩挲着左手腕珠，轻扫了眼侍立一旁的王嫣然。
“我若是不呢？”
……。
作为一名武道进境达到一流后期的武者，夏昭有着属于自己的尊严和骄傲。
可这会儿的他，却抛下了绝世高手所有的脸面，整个人跪伏在大殿上，连头颅都不敢轻抬。
而在他的身旁，全身上下被包裹在黑暗中的影魔，也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大殿主座上，古玥的面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两日前的王府刺杀还没审出个究竟，那名一流后期的绝世刺客，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暗杀在地下水牢里。
与此同时，还有三名暗卫横尸当场，至死却连个信号都未能发出。
种种的一切都在宣告着夏昭这位暗卫大统领的无能，上任统领的血腥结局仍然历历在目，这让他不由的慌了神。
“殿下，属下罪不可恕……”
夏昭瑟瑟发抖。
“你罪该万死！”
古玥冷哼一声，双目中掠过一丝杀意，可最终还是无奈的垂眸掩盖了起来。
曾几何时，作为大齐皇朝第二顺位继承人的他，麾下高手无数。可近些年皇朝动乱不止，为了平定藩地叛乱和江湖纷争，他已经损失了不少武林好手，就连一流后期的绝世武者都折损了数位，甚至还暴露出了自己与魔教的关系。
若是放在平日，夏昭这种不得力的手下，少不得要受些冷落和惩罚，可现在却只能不了了之。
“还请殿下恕罪！属下愿戴罪立功，为殿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夏昭心中惶恐，他可是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性的，虽然还未登大宝之位，但说出去的话却不容忤逆，但凡有敢硬着头皮硬刚的，那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影魔，你有何话说？”
古玥并不理会他，目光瞥向了跪在一旁的影魔。
“属下有罪！”
影魔伏地领罪，随后顿了顿，道：“那刺杀殿下之人，属下未能查出身份，只不过在地下水牢里，属下却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倒是有些猜测。”
“哦？说！”
古玥面色稍缓，冷冰冰的扫了眼大统领夏昭，吓得后者又是一伏，脑门响亮的磕在地板上，同时心中对影魔忿忿不平。
在夏昭看来，自己与影魔在这件事上本就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可却没想到对方仍有所保留，这让他只能独自背上那口‘无能’的大黑锅。
影魔却不以为意，又或者，他原本就有算计夏昭的心思，因此这会儿根本不将夏昭杀人的眼神放在心上。
“殿下可能忘了，属下在被鸿羽先生收留前，也曾是江湖中略有薄名的暗夜行者。”
“三十年前，属下有幸参与朝廷对某位杀手的追拿，殿下虽然不曾亲历，但也应该有所耳闻吧？”
影魔说话间，瞳孔中闪烁过一丝复杂和…恐惧，所幸他整个人都趴伏在地面上，倒是没有被夏昭二人察觉。
“你是说，那位隐居多年的‘天下第一杀手’姬畅翁？”
古玥霍然站起身来，他的面容依然镇定，只是紧握的双拳隐隐能看出他心中的不平静。
三十年前，那场旷世的追捕之战震惊了整个大齐皇朝，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上，都流传着无数的版本。
只有皇朝核心最顶层的一小撮人才知道，那场战斗朝廷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正是！”
“鸿羽先生曾经说过，姬畅翁的刺杀之道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就连先天高人都看不透他的隐匿潜行，至于易容手段，非大成的少商寺绝技‘一叶障目’不可破除。”
“开始属下还是不信的，直到那天……”
影魔微怔了怔，在夏昭不解的目光中，扯开了拆绕在脖颈间的黑布。
古玥双目一凝，只见影魔露出了一截多年不见天日的白皙皮肤，喉间却有一道褐红色的疤痕骇人眼球。
“若非鸿羽先生，属下早就……”
“自那之后，属下便当自己已经死了，改头换面，全心全意为鸿羽先生效命，为二皇子殿下尽忠。”
夏昭的嘴巴张了又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与影魔一比，他感觉自己方才的表忠心就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
古玥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紧盯着复又裹上黑布的影魔，“姬畅翁的下落，你这些年可曾查出？”
影魔摇了摇头，“属下无能。”
“不过近日江湖传闻，嘉阳郡城公子马名扬被‘天下第一杀手’传人姬无涯所杀，还在现场留下了一枚梅花令牌，想来应该不会有假。”
“水牢里那几人的死状，与姬畅翁一系的暗杀手法极其相似，属下以为，其中必有关联。”
大殿中顿时沉寂了下来，这种氛围让夏昭冷汗淋漓。
不多时，古玥轻笑一声，连道有趣。
他天资聪慧，自然知晓‘姬畅翁’和‘姬畅翁一系’这几个字的差别。
若当真是姬畅翁出手，那只有请得鸿羽道人坐镇，王府才能安心。可若换做姬无涯……
想来那位杀手传人对于暗杀自己，也没有多大的把握，故而才接受幕后之人的委托，选择了出手水牢灭口。
虽然想的通透，可古玥仍旧一阵烦心。
他身居高位多年，一路顺风顺水，冷不丁被名头甚大的杀手传人盯上，说不在意才是假的。
“那姬畅翁的易容术，比无面天鬼如何？”
“只高不低。”影魔话语斩钉截铁般的坚定，“那姬无涯敢在王府出手，必定得了姬畅翁的真传，暗杀之道亦不可小觑。”
古玥眼中异光闪烁，正面对敌，同阶之中他不惧任何人，只是却疲于应对武力值低些的暗夜行者们。
那种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的进攻，是达官显贵们最为头痛的。
“夏昭！”
“本殿下再给你一次机会，严格排查王府所有人，就算是本王的侍妾，也不能例外！敢有违抗者，杀无赦！”
“属下遵命！”
夏昭暗暗擦了擦冷汗，心道侥幸。
只不过大殿中接下来传下来的话语，却让他如坠冰窟。
“外界动乱，本殿下已派人暗中保护你族中妻儿，你且安心！”
“若是府中再生出一起事端，唯你是问，数罪并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