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叽叽歪歪得说了大堆,时不时还掺杂着冷笑和怒喝声,配合上他手中那黑光闪闪的铁锤,气场浑厚无比。
若是换做正常人的思维,能有此想法也无可厚非。毕竟两国征战之际,所有人脑袋里都绷紧了弦,此刻见了一些不合乎常理的场面,心中肯定有些怀疑。
只是在城下众人眼中,他这副模样却显得异常滑稽,手舞足蹈甚是可笑。
苏长青闻言,想要开口争辩什么,只是略想了一想,却又觉得无用。
难不成向人家说这些土匪是用来保护这支车队的?
这话说出去,估计曾经的自己都不会相信。
就算实话实说,土匪们都是被收服过来的,那就更加难以解释了,既然队伍里有那么强大、足以收服土匪队伍的高手,那还用他们沿途保护干什么?
毕竟这支土匪,就是整条官道上最为危险的存在啊!
总不能说他们只是苏家用来趁机从世家车队中收取财物的媒介?那才是真的会犯众怒啊!
苏长青虽然不怕,可也不想与世家们撕破脸皮。
事已至此,就算是他也觉得有些难办了。
“怎么,被本将军一眼看穿,是不是无话可说了?”
王明咧嘴一笑,抬起手来扶住城墙,脑袋使劲往外伸出,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你们这种雕虫小技,还是回去混个几年再说吧!哈哈哈哈……”
车队中骚动四起,世家和土匪们都有些着急了。他们可不想再继续这样拖下去,只想与对方尽早分离。
李水缸一夹马背,从车队中越众而出,手持长刀厉声喝道:“王明小儿,你可识得你家李爷爷?还不快将城门打开,放我等进城!”
“哦?呵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水缸啊!多日不见,怎么越混越后退了?想当初你虽作恶多端,招惹了杨家修岚公子,最终被郡府逐出帆洛郡,我还曾敬你是个人物,不屈服于权势,可没想到如今你却成了敌国走狗,早知如此,当初在你路过古帆镇时,就趁机了结了你!”
王明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对着李水缸大声叫道。
二人若是拎出来单挑,王明自认不是李水缸对手,不出二十回合便会落败无疑。只是在这两方对峙之时,他却不能落了气势。最重要的是,城墙周围环绕的数万铁甲军士,给他提供了绝对的安全感,让他在面对二流高手时都底气十足。
李水缸闻言气急,一声长啸之后脚踩马背,直直得朝着城楼跃去。他当然不是想要强攻,毕竟在这坚固的城墙面前,一人之力显得太过渺小。
这次出手,只是想给王明一个威慑罢了,哪怕只是斩断一杆旌旗,或是一束红缨,都能向对方表示,哪怕他处在万军之中,自己也有威胁他生命的能力。
而这,也是双方能重新进行谈话的基础,不然今日说什么都进不了城。
李水缸跃至半空,脚下却无借力之处,再也前进不得半分,眼看离城墙之上还有一段距离,他只好咬了咬牙,便要将手中长刀甩出。
“放箭!”
王明双目一眯,声如炸雷,缓缓得吐出这两个字,一旁早已准备妥当的弓箭手们立即张弓搭箭,蓄势射出。
嗖嗖!
李水缸心中一紧,他确实小看了守城将士在这一刻所能展现的威力,看着不远处箭如雨下,口中暗道不好,手里长刀刚脱手一半,便又被他握住了。
叮叮当当的声音自场中响起,凭李水缸二流武者的身手,在地面上躲避小规模的箭雨还是轻而易举的。只是此刻他身在半空,想要腾挪却无处借力,唯有拼劲全力,将长刀舞得密不透风。
呵呵!
见一轮箭雨未能建功,王明冷笑一声,手臂微微抬起,指挥弓箭手们准备第二轮齐射,人数更是比刚才多了一倍有余。
李水缸目光一瞥,顿时大惊失色,身子在空中强行扭动,凭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借箭雨之力向后急退。
可他还未退出箭雨的覆盖范围,在王明的指挥下,城墙上的第二轮齐射已经脱弓而出。
羽箭群在空中微微震荡,散发出嗡嗡的哀鸣,空气被强行撕裂,尖锐的破空声传遍场中。
车队中的军士们倒还好,他们虽然大都是守护东城门的士兵,但轮防时也经历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战役,对这恐怖的箭雨还能勉强保持镇定。
只是世家公子和土匪们皆未曾亲眼见识过城池的攻守战役,此刻被这恢宏的战斗场面惊得说不出话来,就连他们身下的马匹都目露恐惧,忍不住摆了摆尾巴,口中不住的嘶鸣。
冷沐和红叶神色谨慎,他们虽然身手比李水缸稍强一些,甚至冷沐更是初入一流,可是面对此等密集的箭雨,他们也不敢保证全身而退。
至于趴在马背上的宋蓝书,眼神却飘忽不止。在他看来,若是没什么意外,李水缸这下算是交代在城下了。就算勉强逃出生天,定然也会伤的不轻。
若真是这个结果,那四大势力就可以考虑重新洗牌了!
完了!
吾命休矣!
李水缸心生绝望,他此刻极为后悔,不光后悔自己如此沉不下心,做了这只出头之鸟,更是后悔在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情况下贸然出手。眼睁睁得看着箭雨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手脚逐渐变得冰冷,眼中斗志全消。
抬手将长刀横立在面前,李水缸颓然得闭上了双眼。作为一个也能称得上是传奇的土匪,他可不想要那种被羽箭插在脑门上的华丽死法。
世人都说脑袋是灵魂的居所,人死了之后,就有重新投胎的机会。此刻的李水缸,已经在脑海中想象自己投胎之后的身份了。
像自己这么作恶多端的,来世会托成个啥呢?
是猪狗之类的牲畜,还是颠沛流离的乞丐?
李水缸脑海中如走马观花般将自己一生的经历都给过滤了一遍,呃……箭雨怎么还没到呢?
又过滤一遍。
这……自己咋还没死呢?
李水缸眼皮轻轻抖动,微微将双目睁开,光滑的刀身上映照出他略显苍白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