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盯着房朝阳看了好一会儿,房朝阳下意识摸摸脸,强笑道:“?”
“黄海一班兄弟当中,正阳最仁厚,你呢最稳健,遇事不慌,哪怕暂时遇挫也能保持从容镇定,这一点尤为难得。”
房朝阳知道此时的语境重点不是夸自己,而是后面的“但是”,遂凝神静听。
“但是,你的缺点是大局观不够,心中没有棋盘,因而不能做到跳出棋局评估局势,”方晟道,“在组织部长任上还好,万一到地方主政呢?想有所发展肯定要经过这一步,到时可就露馅了。所以即使置之度外,你也必须学会站在书记市长角度考虑问题,养成习惯以后自己处理类似问题方能迎刃而解。”
“被方哥说中了,所以到鄞峡工作我其实很兴奋,因为能从方哥身上学到东西,那才是终身受益。”
“唔,夸得太重了,”方晟摇摇头,起身踱到窗口俯视市委大院,隔了会儿道,“朝阳难道没看出当前靓丽的成绩单只是人为、虚假的繁荣?非但不具可持续发展能力,而且经不起时间考验,若不采取后续措施,顶多捱到明年三月肥皂泡就会破灭!”
“啊!”房朝阳结结实实吃了一惊,愣在座位上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吃吃问,“那么,吴郁明也看出来了?”
“否则怎会提出全民招商?”
“我……真惭愧,完全没察觉……”房朝阳面红耳赤道。
方晟慢慢踱到房朝阳身边,声音低沉地说:“城市快速通道靠的是十个亿地方债;鄞坪山风景区建设是我和吴郁明拉来的关系户;三中七中联合办学你应该知道,投资来自牧雨秋、芮芸等人;两块学区地皮是郜更跃和窦康等人的私房钱;至于今年新上项目、新建企业,大都得益于朝明市对口援建……”
“我明白了!”房朝阳道,“目前各项经济指标高速增长主要靠资金推动,而资金不是来自自家人就是地方债务……”
“为保证经济可持续发展,必须抢在前一茬资金消耗殆尽前补充弹药,让各方资金源源不断涌入鄞峡,那样才能形成真正的合力!”
房朝阳喃喃道:“这么一说,全民招商的确势在必行……不过窦康、成槿芳他们能理解方哥和吴郁明的苦心吗?”
“他们不理解才好,理解的话会更加疯狂地阻止,我们成功就意味着他们失败。”
“方哥,我担心涌来的热线都冲进房市,就象前几年的省城,被抬到天花板之后迅速抽资,把好端端的市场搞得千疮万孔,到现在都没恢复元气。”
方晟拍拍他的肩:“这一点倒想到绝大多数领导干部前面去了,不错,房产市场是无底洞,任你再多的钱都容纳得下,连实体资金都会被吞噬掉,所以……我仍在思考对策,尽量不出现你担忧的情况。”
房朝阳笑道:“原来方哥早就智珠在握,我多虑了!”
“那倒不是。抓经济最大的难处就是不确定性,因为市场有其内在运行规律,不可能完全按照设计者意图发展,再高明的经济学家判断形势也必须说‘一方面、另一方面’,以至于尼克松气恼地说恨不能砍掉经济学家一只手,”方晟道,“我来鄞峡后也在不断调整策略,如今的经济思路跟当初大相径庭,后面肯定还得变化,哪怕自打耳光也无妨,与暂时没面子相比,准确把握经济发展方向才是最关键的。”
“那么柯察巷和神仙池两块地皮……”房朝阳忍不住问,“我了解牧雨秋的实力,煤老板出身;芮芸在红河的成功足以攒起上亿身家,两人怎会斗不过郜更跃?”
“世上没有常胜将军啊……谈谈全民招商吧,组织部准备认领多少?”
房朝阳看出方晟不愿多谈地皮竞拍的事,微微一笑,将话题转到招商任务分解。
讨论到晚上十一点多钟,房朝阳回办公室再召集手下彻夜对草案修改补充,打印完最后一页纸已是凌晨四点半。
包括房朝阳在内都在沙发上睡个囫囵觉,等上班交给吴郁明。
没看草案,吴郁明先注意看看房朝阳熬红的眼睛和憔悴的脸,轻轻叹道:“黄海干部工作起来都有股拚劲啊……”
没多说,点到为止,然后聚精会神看材料,偶尔就其中事项询问,整整花了两小时。
“就这样吧,下午召开常委会讨论,争取晚上印发,明天起执行!”吴郁明拍板道。
三项措施尤如三枚重磅炮弹,轰得常委们昏头转向!
“你问我答”倒也罢了,无非是吴郁明在舟顿首创“市民问答”的翻版,从他上任后一直在各个场合提起面向基层、加强与市民沟通的重要性,已做足舆论铺垫,大家对此早有预期。
再者市直机关部委办局都知道书记市长不喜欢夸夸其谈,逢会必问数据,都养成每天早上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看报表、记数据的习惯,防止被当众诘问时卡壳。“你问我答”固然存在现场直播的风险,多数领导干部还是心中有底。大家都不专业,偶尔出点洋相不仅在所难免,还能给老百姓茶余饭后添点谈资,算作接地气的表现。
不过最终由市民网上打分,根据综合测评结果实施末位淘汰就太过分了!
成槿芳嘴快,率先射出第一支箭:“我不认同直播打分并实施末位淘汰!正处级领导干部是否胜任本职工作,应该由市委市正府进行考量考核,因为上电视表现不够好就被免职,那么设置组织部门干什么?以后从京都到地方都采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