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知道李睿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也想速战速决，面向迟念道，“那么，这位小姐……”
“我姓迟。”
简单自我介绍后，迟念边挺直腰杆，边游刃有余地反客为主，“警官，我认为，既然受害者已经陈述过事实，还提供了轻伤鉴定报告，那例行询问大可略过，节省一些时间。紧”
言下之意，你们问案发经过也没啥问头，别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
迟念断定，李睿绝没有提过，昨晚就在这间房里，他差点强.暴了自己。
正好，迟念也不想提。
倒不是要放他一马。
一来，那是未遂，民警当面训诫他两句也就揭过去了；二来，戚月作为李睿的女朋友，这件事一抖出来，她就会有嫌疑；三来，说了非但得不到同情，在两人存在私人恩怨的前提下，那自己的任何话就都不可信了。
迟念没那么蠢去自掘坟墓，所以，警方问话对她来说是毫无意义的雠。
民警点点头，很欣赏迟念的利落，减少他工作量的事，他自然愿意干。
迟念清了清嗓子，很善解人意地问，“我只想知道，你们警方现在遇到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我能帮到忙吗？”
“呃……李先生要求警方找到打人者，但他说他并不认识那个人。”
听到这里，迟念才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别看她一直冷静淡定的模样，实际神经紧绷得都快要崩溃了！
原来李睿这会是在盲人摸象，呵！
那怪不得，一进门就看到民警们翻来翻去在找什么，应该是想搞到昨晚他不慎落下的物品，或者是毛发之类的东西。
幸好她有提前把整个房间收拾过一遍，真想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哦，是这样啊，那真不好意思，我也不认识。”迟念爱莫能助地撇撇唇，转过头问戚月，“你认识吗？”
戚月很配合地摇头，她是真的不认识。
“迟念你别睁眼说瞎话，他就是上门来找你的！否则他揍我的时候你出面制止他不连你一块揍了？！你现在搁这说不认识他你骗谁呢！”
李睿发火不留余地。
民警正色问道，“迟女士，李先生说的确有其事吗？”
迟念摊手，有些无辜，“那个男人的确是来这里找我的，但他从来没对我报过姓名，我刚才要是没做自我介绍，警官你能知道我姓什么吗？”
民警哪知道这里还有个坑，立马语塞。
迟念继续诚恳地往下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打人，或许他和李睿有过过节。当时家里的门没有关好，如果他正经敲门了，我不会放一个对我来说几乎是陌生的人进来。”
“那，你总可以提供一下那人的样貌特征。”
迟念点头，“这当然可以，那人身高大约一米九，体型和警官你的差不多，金发，琥珀色眼睛，昨晚穿着条纹西装，修身长裤，还有手工定制的皮鞋。”
民警一一记下，末了说，“迟小姐，方便的话，请你跟我们到警局做一个脸部拼图。”
迟念微笑，仿佛就等这句话了，“可以啊。”
李睿一口气郁结在胸口，想反对却找不到理由。
毕竟自己当时并没有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只有一晃而过的金色，这和迟念所说的对上了号，但他不相信她会真心配合警方，正确拼出那人的脸。
可是，眼下他没法阻止，警方显然非常信任迟念，李睿又没法说出她其实对自己存有报复心理，只能认哑巴亏。
迟念默默在心底比了个“v”字，不管按特征，还是按拼图，你们都别想找到顾靖尧身上去！
但是，次日当顾靖尧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迟念还是忍不住大吃了一惊。
“你怎么会来？”
她起身，手中的笔差点被她捏得变了形，迟念忐忑地试探道，“你……你知道了？”
昨天送走两位民警，迟念二话不说就联系房东，将李睿赶出了公寓。
每个月的房租，他的那部分都是戚月付的，如今两人的关系已经走到尽头，戚月就连话都懒得和李睿讲一句，没人会想再留他。
迟念风风火火拿个了箱子，把男人的东西丢进去，就连阳台上未干的内衣裤都没放过，最后给了他一个字——“滚”，丝毫不顾他身受重伤还需住院。
关门，上锁，世界清净。
干完这事儿，大概是痛快得过了头，迟念忘了嘱咐戚月，千万别把民警上家里来问话的事透露给任何人，尤其是她的顶头上司。
左之洲一旦知道了，顾靖尧就会知道，而她不想让他烦心，有些疯狗自己一个人解决绰绰有余。
顾靖尧歪了下头，看着迟念明显有些紧张的表情，迷茫地反问，“知道什么？”
“哦，没什么……”迟念长长松了口气，
终于笑起来，为了不让顾靖尧起疑，顺口就说了早已编好的理由，“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四小姐时常迟到被扣工资的事儿，特意来查岗的。”
迟念在心里双手合十：四小姐，对不住了，只能用你帮我挡一下！
顾靖尧坐下来，摇摇头无奈道，“这我知道，她早就全家上下讲了个遍，还用特别得意的口气。反正她不缺钱，又一向没个定性的，我懒得去管了。”
隔着点距离，他仰头看她，眼神炽热如火，“还有，要查岗，我也是来查你的，别人的我不关心。”
迟念把泡好的茶推到他面前，眉眼垂下，笑得羞怯。
“咳咳！”
一旁的左之洲闷声咳嗽：秀恩爱能不能注意一下场合，给他这个没对象的留点活路！
顾靖尧一秒变脸，靠上椅背，清冷吐出一个字，“说。”
“总裁，我们是有正事来找迟……太太的。”
啧啧，真不习惯，舌头差点打结了，幸好没有说错。
顾靖尧满意地点点头，等左之洲将资料递给了迟念，他才说，“这件案子，我希望你能接下。”
迟念本来还因为“太太”两个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听顾靖尧说有案子，眼神立刻犀利起来，“什么案子？”
转念一想，又提出质疑，“顾氏集团应该有专门的律师团啊，他们都比我要专业得多……”
“但他们都不会像你一样为我尽心尽力。”
顾靖尧喝了口茶，正色道。
这句话，正中下怀，同时迟念又倍感压力，她紧张地舔了舔唇，看着顾靖尧。
男人让左之洲上前一步，“之洲，你来讲。”
“是。”左之洲拿出ipad，将电子记录调阅出来，考虑了一下措辞才问，“太太，你还记得上个月，你刚回柳城时，在柳江边上发生过什么事吗？”
她点头，“记得。”
迟念哪里会忘，和顾靖尧的重逢如此惊心动魄，自己在命悬一线之际被他英勇救下，想来都有些命中注定。
呃……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感叹命运的时候！
迟念回到现实，“怎么？案子和那一天发生的事有关？”
左之洲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场事故，是人为的。”
“你说什么？！”
迟念脸色白透，一颗心瞬间提到喉咙口。
怎么会？
怎么会！
顾靖尧抓住她微微发颤的手，握紧。
左之洲等着她的情绪平复，才缓缓说，“那一天总裁的车，刹车和手刹相继失灵，车速越来越难以控制，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将车子开到就近的江边上，以车身蹭向栏杆，最终才停下来的。所以，那个时候才会差点撞到你……”
迟念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资料，大致翻了一遍，抬起头问，“被告是一名修理员，他动了顾先生的车子？”
“对，总裁的车在前一天送去4s店保养了，我确认过监控，也问过店里的人，他是唯一一个接触过车子的人。4s店最后为了撇清关系，做了一部分赔偿之后，就将那个人辞退了。”
“动机呢？”
“动机不明，很可能是被人收买的。”
迟念皱眉，“你的意思是……”
左之洲点点头，“对，我怀疑他背后有人，所以这次上诉的目的不在定他的罪，而在于钓一条更大的鱼。”
迟念听罢面露不悦，声音渐渐冷下来，“我不明白。左秘书，我听闻你做事一向干脆利落，为什么这次反倒束手束脚了起来？凭着你的能力，要逮住一个小小的修理员，问出幕后黑后是多简单的一件事，你却偏偏要把程序复杂化，走法律程序只会让顾先生更加的危险你知不知道！”
越到最后越激动，手中的文件被她捏皱。
顾靖尧看出她情绪不对，连忙安抚，“迟念，你冷静一些，听之洲把话说完。”
迟念在男人安定人心的注视下慢慢平复呼吸，“不好意思，你继续。”
“太太，我也明白你的顾虑。但干脆利落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正因为不清楚对方的底细，所以才不能把这件事放在暗处解决。”
左之洲观察着迟念的表情，说出早已联系过千百遍的话，“你想想看，对方既然有胆子雇凶杀人，用的还是这么容易戳穿的方式，那么他想必不怕我们顺藤摸瓜往下查。最糟糕的情况，是我们摸到了头绪，他却早已逃之夭夭，那总裁才是真的危险了！所以我们不能打草惊蛇，上诉可以掩人耳目，同时也可以帮助我们揪出幕后黑后。”
迟念听着，眉头仍旧锁着，若有所思。
“太太，你是律师，你完全可以在庭审的时候让那个修理员露出马脚，一旦他招供，警方就会立刻介入抓人，届时根本不用我们动手，就可以杀他个猝不及防。就算他逃了，官方也有办
法全国各地通缉，再加上我们自己的势力，一定不会让他逍遥法外的。你觉得呢？”
左之洲一席话讲完，有理有据，迟念信服了不少。
“那好，我接，有进展我会随时通知你！”
只要一想到有人想取顾靖尧的性命，迟念就整身整身地出冷汗，这件案子，自己一定会全力以赴！
“谢谢太太，那我和总裁就先走了。”
“我送你们。”
“不用，你忙你的。”
迟念被他按住坐回椅子上。
“哦对了，关于李睿……”顾靖尧人已经到了门外，又折回来几步，朝迟念温柔无害地轻轻一笑，“我已经解决了，你不必再担心。”
迟念瞬间怔住，刚要开口，却被顾靖尧打断，“别去想了，工作吧，乖。”
看着男人消失在视线里，迟念想：他果然还是知道了！
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戚月，问她有没有不小心泄露了什么。
戚月表示自己无辜，她请了两天假这会还在家里休息，哪有时间去和公司里的人说三道四。
再说，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还怕同事知道了在背后议论呢！
迟念想了一会又问，“那李睿呢？你有他的消息吗？”
那头沉默，但没有沉默太久，呼吸声却在明显发抖，“迟念，我和你说个事哦，你不要怕。”
“你说。”
“我刚才在自己的衣柜里翻到几件李睿的衣服，打包好，因为不想看到他，就叫来快递员，让他寄到他们公司，可我填完地址快递员却告诉我，那个地方已经搬空了，送过去没人收的到。”
戚月喘了口气，“起先我不信啊，就自己跑到那边去看了，发现他们整个工作间真的一个人都没有，我问了附近的店家，都说不知道，但有人猜，可能是公司倒闭，老板带着人跑了，这种事时有发生。”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也有给李睿打过电话，关机，又去了医院，也没找到他人，跑去派出所，才知道他已经把案子撤了，你说他到底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
但迟念有预感，这和顾靖尧脱不了干系。
戚月顿了顿，忽然说，“迟念，会不会是你差点被李睿那个的事……让总裁知道了？他一气之下，就让整个模特公司垮台了？”
迟念心里一紧，的确有这个可能。
她回忆起那天早上，顾靖尧问过自己前一晚发生过什么事，而她撒谎了。
那个时候，她的表情的确没有掩饰好，但是顾靖尧没有拆穿，迟念以为他不会细究，没想到……
戚月又补充道，“其实，我和左秘书请假的时候，是说自己要在医院里照顾男朋友，当时他随口问了句理由，我也没多想，就说他被人打了，左秘书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了总裁……”
迟念沉默，顾靖尧知道自己的第二人格是怎样的，如果目击了自己被侮辱，那么，把人打死都不过分。
但是，也不必把整个模特公司都掀了吧？
釜底抽薪，这招太狠，还殃及到了无辜。
迟念知道顾靖尧这么做是为了自己，他被触了逆鳞，她该理解。
但是，周围升起的阵阵寒气，让迟念没法冷静思考。
顾靖尧和左之洲下楼，出了瑞行律所，主仆二人坐进车里，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喧嚣的风声。
左之洲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紧了紧力度，忽然开口，“总裁，这样真的好吗？太太一旦参与进来，几乎是无法抽身而退了。她如果知道了真相，万一下不去手，怎么办？其实你心里有数，那件事，是谁指使的。”
顾靖尧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薄唇动了动，“我有数，但她没有。这件事只能由迟念来做，我相信她。我不好亲手抓那个人，只会脏了我的手……”
“可是……”
顾靖尧做了个收声的动作，左之洲在后视镜里看到，立马闭嘴。
“开车。”
男人淡漠吐出两个字，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