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虽说吩咐胡七尽全力去查,但却没想到真那么快就把人找了回来。由于灵犀也只是从外头得到的消息,他问不出所以然来,因此略一思忖便匆匆出了屋子。他前脚刚走,杜绾便扭头对灵犀问道:“秋痕人呢?是不是说要打点行装,然后一起跟着去?”
面对这么一个直截了当的问题,即便是素日灵犀最善于调停,这会儿一颗心也不由得猛地一跳。杜绾嫁入张家并没有带什么陪嫁丫头,因此这屋子里还是她们三个。然而,彼此身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只有秋痕仍想当然地认为如今和当初在山东青州那会儿差不多,她和琥珀却都比当初更小心了几分。
当初张越和杜绾乃是师兄妹,如今却是夫妻,怎么可能和当初相同?
“秋痕是这么说,可琥珀已经把她劝下了。这都是些糊涂想头,她不过是一时起意,等回头想通了应该不会干这种蠢事。她就是这种咋咋呼呼的性子,又是有口无心的人,等到想通了就好。一直都是少爷和少奶奶包容她,所以才……”
“带我过去看看吧。”
被这简简单单一句打断了话头,灵犀就知道这会儿不能再劝说什么,只好打起帘子把人领了出去。等到了西屋,她一进去就看见秋痕正趴在炕桌上抽泣,旁边的琥珀正背对着她们在那儿安抚,于是忍不住偷瞥了杜绾一眼。
“灵犀,你和琥珀先出去。”
琥珀和秋痕这才知道是有人来了,一个转过身,一个连忙擦干了眼泪起身,两个眼睛肿得犹如桃子似的。琥珀还有些犹豫,灵犀却连忙上前拉起她往外走。眼看这儿只剩下自己一个,秋痕见杜绾脸上瞧不出喜怒,渐渐就有些惴惴然,垂手站在那里极其不自在。
“灵犀说,你这次想跟着他走?”
尽管杜绾只用了一个他字,但秋痕哪里会不知道这言下之意指的是谁,连忙解释道:“少奶奶,先头的事情奴婢已经知错了,不该胡说八道。可是少爷这一走不比从前,少则三五个月的,多则一年半载,连生他们几个都是大男人,难免不稳妥,奴婢若是男装打扮跟着,一来能够照应周到,二来也可以……”
“你知道宣府镇是什么地方?你知道那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知道这次还有谁跟他一起出行?你知道若是有人弹劾他挟婢行公务,那是个什么罪名?”虽说刚刚还对张越说过要唱白脸,但杜绾原本就是满腹忧思,这会儿却实在忍不住了。见秋痕被自己这一番话砸得呆呆愣愣的,她便淡淡地说道,“这家里不是只有你在乎他,而且你若是真在乎他,说话做事就多个考虑,别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
而张越在确定了方水心被人送回来这个消息之后,他就再没有搭理这件二房的家务事,径直带着胡七来到了自省斋。然而,坐下之后,他便眯缝着眼睛思量了开来。
虽说他并不是那种几乎能背出整个历史年表的人,但他却知道永乐年间一共有五次北征,前两次严重打击了鞑靼和瓦剌,而最后三次却集中在朱棣在位的最后三年,不但战果寥寥,而且还浪费钱粮无数,结果这种全面进攻就造成了仁宣年间全面防守的后果,也间接导致了之后明军战力江河日下。他可不想一晃二十几年后还得迎来土木堡之变。
“少爷,方水心其实没有跑多远就在保定府病倒了。幸好我想起医馆……”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回头你到我那帐房支领一笔银钱犒赏大家,我眼下不问你这个。”张越轻轻摆了摆手,又示意胡七上前,这才交待道,“我大约这几天就要离京了,有几件要紧事吩咐你。第一,赵虎留下呆在明处,随时听里头的吩咐;你用到南京去的名义暗中留在京师,留心一应情形,若是有什么变故立刻让赵虎报到里头,同时报给我。”
饶是胡七一贯聪明敏锐,这时候仍不免有些犹豫:“可是京师已经有袁大人了,反而是大人身边人太少,我若是再留下,您就只有向龙和刘豹了。”
“若是我没料错,这次随行仍然能向安远侯要到京营周百龄那五百个人,他们跟了我两趟,能够信得过。真是办隐秘事,有向龙和刘豹就够了。再说,若是明年开春御驾亲征,袁大人恐怕要随行,到时候京里没个人不行。”
见胡七这才答应了下来,他便继续说道:“第二,锦衣卫虽说在草原上没多少探子,但我相信宣府镇之内应该有不少耳目眼线,所以,你去见一见袁大人,看看能否设法让向龙和刘豹调动这些耳目眼线。第三,请袁大人盯紧了那位寿光王,我总感觉他有问题,得防着他兴风作浪。第四,这次去宣府要配发火铳,应该会有宦官随行。你立刻去打听这次随我同行的是宫里哪位公公。第五,镇守宣府的大小将官和太监,你看看能否弄到他们的资料,尤其是那些太监。你现在就亲自去办,一定要隐秘,要快。”
等到胡七领命离去,张越却没有离开书房,而是继续坐在那里沉思。锦衣卫不是万能的,否则这次的事情也不会事先没有从胡七等人那里得到风声。如今看来,袁方居安思危低调小心并没有错,否则一朝天子一朝臣,异日朱高炽登基恐怕就要清算了。而他虽说已经竭尽全力向东宫靠拢,但又不能做的太过着迹,否则时时刻刻盯着东宫的朱棣立刻就会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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