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穿越的人会做玻璃、能大炼钢铁、能下海造船陆上造炮,总之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然而即便曾经是理科毕业,张越的化学物理也早就丢给学校的老师了,电子电路之类的东西在这年头派不上半点用场,倒是因为从小喜欢古文诗词,他如今竟是更像一个土生土长的大明人士,捣腾不出什么发明。
然而,他不会发明,这时代也并不是人人傻瓜个个笨蛋,如今岂不是有会捣腾的?
淄河店东边有一片大约至少在五百亩左右的荒地,如今虽说已经有垦荒者立了界碑,但由于天气干旱,大家的心思都放在熟地上,这开垦荒地的兴致自然就没那么大。然而,往日稀稀拉拉的荒地四周却围拢着数百人,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四头牛拉着的沉重大犁上。
老杨头一一检查过四头牛的新挽具,心中想不明白换了犁又换挽具究竟是怎么回事。得到张越的手势,他和儿子一同吆喝了一声,四头牛便缓缓地挪动了脚步。起初还不觉得什么,待一圈犁过之后,众人全都看到了那地上的土竟是被翻上来二尺深。只有小半个时辰,一亩荒地便被彻彻底底犁了一遍。在场的人大多是种地的好手,见状都直咂舌。
“这大犁力道大,以前也有过,只是达不到这个深度,效率也不过寻常。其实,若单单是木枷和麻绳负担不起,所以挽具的有些关键部位得换上皮革和铁具。”刘达这时候满面红光,恰是兴奋得很,见张越连连点头,他便趁热打铁地说,“大人,这大犁虽说好,靠的仍然是畜力,不如试一试小民所制的木牛。若是没有牛的时候,这可能派上大用场。”
张越素来信奉凡事交给精通的专家,此时自是毫不犹豫地摆摆手,吩咐刘达去安排。见这个腿脚不方便的半百老汉在两个庄稼汉的搀扶下,亲自去设置那些绞关绳索,他不禁想到了后世那些乐此不疲自己造飞机造汽车的民间发明家,心中油然而生钦佩。
很快,这块地两侧就安设好了两座人字型木架,架子上各装一个辘轳,中间以铁环套上绳索和耕犁,到了使用时,两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各在木架旁边摇动两头辘轳上的十字橛木,而中间则是老杨头负责扶犁耕作。当那十字橛木转动时,好些看热闹的孩子便大声嚷嚷道:“动了,动了!”
那绳索已经是绷直了,两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额头都是大汗淋漓,而扶犁耕作的老杨头倒略显轻松。在他和耕犁过去之后,人们都能看到那刚刚被深耕了一次的地再次被翻了一遍,一时间议论纷纷,只有几个从山西迁过来的老一辈曾经见过这个,少不得向子孙后辈说了一番当年旧事。
在这块刚刚已经深耕了一遍的地里来回一遍,竟也是不过大半个时辰的功夫。瞧见这一幕,围观百姓都是啧啧称奇,不少人甚至好奇地下地去试了试。
“种熟地不错,垦荒不行。”
看到张越亲自过来询问,老杨头随手拿起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布在额头上一抹,便直截了当地说:“这个木牛好是好,但实在是太费力了,那两个摇橛木的小伙子干完这茬起码得休息半个时辰,而且这设好了不容易挪动,若是家口少的哪里用得起这个?那四头牛才能拉得动的大犁也是一样,咱们村算是第一个互助社,这才有四头牛可供使唤。”
刘达满腔兴头被这一盆冷水一浇,顿时有些讪讪的,张越却笑道:“所谓互助,本来就是要大伙儿一起耕田,这才能真正有效率,否则各干各的,还不是和以前一个理?照我看这四牛大犁很好,一天下来两个人能犁多少地?至于这个木头家伙,虽说笨重成本高,也不是完全不实用,至少,这犁松了的熟地用它就很好。这都不是一家一户能置办得起的东西,但若是能置办得起的几户人家用这样一具,再渐渐总结些经验。”
“大人说的是。”老杨头如今对年纪轻轻的张越是打心眼里服气,忙点点头道,“是小民想岔了,要说咱们村现在也是彼此抱成一团,犁地播种其他都是大家一起上,这干事情的速度还真是比以前快上一倍不止,果然是人多力量大。这几头牛如今是派上了大用场,一天就能干完以往几天才能干的活。对了,大人这次带来了那么多新奇玩艺,都是这位刘师傅的手艺,怎得里头还有铁扒?”
“可别小看了铁扒,这若是连犁都买不起,自然只能用铁扒。”即使是当初带着小河庄和高山屯的村民们造水渠修堤堰,刘达也没感到像今天那样受人重视,此时更是神光焕发,“这是最便宜的农具,我稍稍修改了一下角度。一个壮汉一天只能耕一亩,但若是三个壮汉一起上,一天便至少能四亩,若有六个就能十亩,就是老哥那句话,人多力量大。”
老杨头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人,这道理自然明白,当下立刻大大称善。当下这两个年纪差不多的老汉便一同去耕牛后头装起了另外一样物事。张越远远在田埂上瞧着便知道那是用于播种的,笑容满面的同时更是若有所思。
这些东西造价并不便宜,最能够发挥作用的却还是在田地集中的农庄,若是一小块一小块地耕种,则只能用那些效率较低的小型农具。互助这东西毕竟还是考较人品,可土地集中在个人或是国家手中则是更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国家比个人还要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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