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的婚事终究如期举行。
彼时王夫人的身孕已经有了五个多月,自是渐渐显怀。长房二房诸人已经都搬进了毗邻武安侯郑府的大宅子,顾氏和三房张倬孙氏三口在纳吉礼后也匆匆赶回。东方氏虽然有冯氏帮衬,又有张晴回门帮忙打点,可她仍是忙了个头脑发昏,自然顾不上张超究竟如何。而张起素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只以为大哥整天阴沉着脸是担心有了大嫂管束,故而不以为意。
倒是年少的张赳觉得情形不对。他虽然和张超曾经极其不对盘,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少不得对母亲提了提。可冯氏哪里是愿意多事的,连忙嘱咐他不许到外头胡说八道,回过头来却又在心里嗔着自己的女儿多事。
这老大才芝麻大的前程,就娶了一位伯爵千金,以后她给儿子张罗媳妇的时候,岂不是得比伯爵家更高出一头,这才能显出长房的尊贵?
虽然张超的父亲张攸在之前交趾黎利反叛时再立战功,已经升迁为正三品昭武将军,但襄城伯乃是超品的伯爵,若是单单论两家的门第,自然张家还算高攀。然而,若是论英国公和襄城伯的情分,两家乃是通家之好,这联姻自也份属平常。
正因为如此,尽管李芸只是襄城伯的庶妹,但这份嫁妆仍是非同小可,仅家具便有足足六十四抬,诸样绸缎、脂粉、珠宝等等又是六十四抬,此外田庄店铺奴婢更是不少。送妆奁的时候,那绵延一里开外的大队人马引来了众多百姓围观,不少年轻人都在羡慕娶进了豪门千金的张超,却不知准新郎官本人面对这么一桩婚事却是百感交集。
亲迎那一天,张家内外悉数出动,有的负责跟轿去女家,有的接待外边亲戚朋友,有的忙着收礼,至于那堆在库房尚未来得及拆分的妆奁则是没人顾得上。原本坐镇英国公府的顾氏如今坐镇自己家亲自料理家务,三个媳妇齐上阵,十几个管事媳妇忙得脚不沾地,而张越兄弟几个早被打发了出去簇拥喜轿前往襄城伯家接人。
眼看张超如同木头人似的给充作女方亲长的襄城伯和伯夫人叩首行礼,之后迎亲回来的时候也只是强打笑颜,张越不禁为那位过门的大嫂捏了一把汗。等到庞大的送亲队伍将人送回了张府,又有喜娘扶着那位身穿盛装戴着红盖头的新娘下轿,瞧见张超怔怔瞧着新娘子的背影,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他这才稍稍放下了一点心思。
喜筵自是从一大清早就摆开了,此时迎亲回来就是拜天地。当看到那对新人拜完天地高堂,又深深交拜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那桩到现在还没敲定的婚事,待想要叹气时又发现场合不对,只得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声。
相比张超的盲婚哑嫁,他的运气仿佛还要好上那么一丝儿,至少,他还和人家见过交谈过,那两位姑娘都还是出自知根知底的亲近人家,无论哪一位都合心意,唯一期望的是别忽然冒出一家意料之外的人来。不过瞧着张家三房的地位,应该不至于再有人横插一脚才对。
张越回过神来的时候,张超和新娘已经是入了洞房。这不过是履行揭盖头和安帐饮合卺酒等等仪式,之后新郎官还会出来,因此张越作为男方兄弟,自得到喜棚去招待那些贵宾。
女眷们早就在内院另外开席招待,此时喜棚中全都是男客。由于之前陪张超前去迎亲,回来之后又是拜天地又是其他勾当,他竟是顾不上看喜棚中是否还有什么贵宾。于是,看到上首第一桌已经坐满,除了包括英国公张辅在内的几位有爵位的亲朋长辈之外,赫然还有安阳王朱瞻塙,他面色微微一变,旋即便在张辅的招呼下笑着上前一一问安。
这北京城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秘密。因此,各家公侯伯自然不会只将张越当作张家三房一个不起眼的孙子看待,武安侯郑亨笑着说什么少年老成,泰宁侯陈珪则是说雏凤清于老凤声,更有生性豪爽的兴安伯徐亨直接冲着张越点头,放话说日后有人欺负直接找老叔撑腰云云……到了安远侯柳升时,他桌子一拍,声音洪亮得仿佛能把喜棚给掀翻了。
“贤侄尽管放心,有咱们为你撑腰,你这文官保管当得稳稳当当!”
武安侯郑亨昔日便是留守北平,朱瞻塙与其交情甚笃,其他公侯伯他也都熟悉,看他们这副护犊子的模样倒也不纳罕,心中倒明白张辅为张越引荐这些人的用意。只是他今日前来远远不是恭贺送礼这么简单,待张越在喜棚中转了一圈离席之后,他瞅了个空子也退了席。
张越瞧着张超从洞房出来,原本死板着的一张脸似乎有些缓和,甚至还隐约流露出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轻松,他便知道张超事到临头大约认命了。于是,眼看张超进入喜棚应付那些宾客,他就有心退到旁边歇一歇喝一口热茶,谁知这一口水还没吞下肚就听到一声叫唤。
“元节。”
“安阳王,可是席上太闷热了?”
由于知道这安阳王心思百出,比那位衡山王更不好对付,张越极其不想和其多说什么话,于是赶紧打了个哈哈,准备寻个由头蒙混过去。然而,他还没想好该如何溜号,朱瞻塙却点了点头:“这七月底大婚确实是闷热,不过,比起我那儿,你这里算得上冬暖夏凉,英国公果然为你们家选的好地方。对了,元节可知道,今科进士的吏部选官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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