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洲绊马山附近,一缕白皑皑烟岚朝空飞驰。
一名望去三旬年纪,身着襕衫的中年道人踏动烟岚而行。
而他身侧,却站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人,此刻正紧紧抓住了衣襟,感觉着呼呼风声自耳畔掠过,看着脚下山峦峰丘,其神情之中,既有畏怯又有兴奋。
中年道人笑了一笑,他本可以乘云舟前行,但是为了锻炼新收的弟子胆量,这才刻意以丹煞飞遁。
少年过了初时的紧张和不安,胆子就大了起来,还在云上呼喊大叫起来。
中年道人面含微笑,也不去阻止,少年心性,本该如此无拘无束,等回了门中,整日剩下的便是枯坐修持,观望长生了,却也再难这般挥洒真性了。
两人行了半日,少年虽还是兴致勃勃,但毕竟身子还未长成,久站下来,明显已有些疲累。
中年道人摸了摸他脑袋,道:“羽儿,且先忍着,这次祖师回府,为师作为照幽门下弟子,需得尽快赶了回去才是。”
他乃左含章徒孙,唤名曾尚行,月前接得门中师兄弟书信,言及祖师回山,要他快些回来。收得消息时他尚在中柱洲,因此次出来游历,却是路上看中了一名弟子,于是忙是赶去接了,再匆匆往昭幽急回。
羽儿仰脸问道:“祖师也和师父一样,能如大鸟一般高飞么?”
曾尚行失笑道:“祖师可是洞天真人,传闻挥手之间,能移山倒海,呼吸之气,便兴雷霆风云,为师这点微末道行算不得什么。”
羽儿好奇问道:“那祖师可是爹娘口中说的神仙么?”
曾尚行摇了摇头,但随即又一摸胡须,道:“纵然不是真仙,可在我辈看来,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时他见羽儿精神不振,便就轻轻在其后脑一拍,使其睡了过去,便就一心纵烟前行。
再行有数个时辰,天色渐晚。因连日赶路,他此刻也感觉内息稍稍有些不畅,望了望前路,再是过去,就入得各派尊奉溟沧号令,所布置的法坛阵围之内了。
他踌躇了一下,这些法坛是为探查魔宗弟子行踪而立,自家此去虽有符碟在身,能证身份来历,但一路过去免不了要受许多盘问,只会平白耽误功夫。
这时看得地表之上一条白练蜿蜒向东,他寻思片刻,又摸了摸袖囊,就有了主意,把法力缓缓收起,下得云头,降在河畔旁。
他自袖中拿出一张法符,往下一丢,其在水中打了个旋,便就没去不见。
等了大概有小半刻,见水波翻涌,泊泊有声,自里窜了出来一条金鳞鲤鱼,个头足有丈许大小,背上系着可供人乘坐的锦鞍,看了两人几眼,口吐人言道:“在下余渊部族丁曷灵卯,受法符相召而来,敢问两位往何处去?”
曾尚行打个稽首,道:“去往昭幽天池。”
那鲤精振作精神道:“可是昭幽府之主回山,两位赶去参礼么?”
曾尚行有些意外,道:“道友也知晓此事?”
那鲤鱼得意道:“道长也切莫小看我,我辈在此处迎来送往,又四处传递消息,天下之事,少有不知的,道长若什么需问的,尽管来问小妖就是了。”
曾尚行笑道:“那得闲倒要请教道友了。”
“哪里哪里,”鲤精更显得意,“两位既有法符在手,小妖当送上一程,便请上来吧。”
曾尚行一手抱起羽儿,踏步上得鲤背,就在鞍上坐定。
鲤精道一声:“两位且坐稳了。”水下双鳍一分,就有白光一抹,腹贴河面,如离弦之箭般渡水而去。
这鲤精许是常年寻不到人说话,难得见得有渡客,一路兴致勃勃,东拉西扯,滔滔不绝,曾尚行初始还应付几句,后来听得也是略觉厌烦,掐了一个法诀,将彼此声音隔了去,这才觉得清静。
这妖鲤在河中穿行一夜,很快到了黎明时分,羽儿也是悠悠醒转过来。揉了揉眼,爬了起来,连连摇着曾尚行的胳膊,惊呼道:“师父,师父,快看快看,好大一条鱼。”
曾尚行安抚他道:“徒儿莫惊,这位也是有修行的道友,莫要看轻了他。”
羽儿哦了一声,安静下来,只是脸上还是一副好奇之色。
曾尚行道:“徒儿,再有一日,就可到昭幽天池了,为师却有几桩事需向你交代。”
羽儿听他神情严肃,也不敢玩闹,坐直了身躯。
曾尚行满意点头,道:“门中行走,自有规矩,但你年纪小,又未正式列入门墙,可先不必计较,便先与你说些门中之事,左真人座下,共有两个入门弟子,一便是我师邵讳参,另一个便是你师伯祖狄讳晖,你到了门中之后,都能见得……”
下来他用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将门中一些人事粗略说了一遍,最后才道:“你可记得了么?”
羽儿认真道:“徒儿都记下了。”
曾尚行又随意问了几句,羽儿虽知听了一遍,但回答时却一个不差,这让他颇为满意,暗忖道:“羽儿虽非九城出身,但资质毫不比他们差了,恩师见了,必是喜欢。”
再在水上行有一日后,第二日破晓时分,江上雾气方散,曾尚行就指着天边一支天撑地的青影道:“羽儿你看,那边是你祖师张真人洞府,昭幽天池所在了。”
羽儿不由瞪大眼睛看着。
曾尚行一笑,转过身来,对那鲤精道:“贫道这便要上陆而行了,却要多谢道友一路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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