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道人未及多想,耸身腾空,意欲追上,才行不过十多丈,就觉一股危机临身,锋锐之感直逼颈项,惊得他汗毛倒竖。
事起突然,此刻他正值遁行之际,根本不及掉头躲闪,况且有先前几人下场在那里,他也不敢将性命交托在护身宝光之上,心意一动,已是起了一个神通。
一道剑光自他胸膛上穿过,可却仿若斩中一个虚影,不曾伤得分毫。
嵇道人也是惊魂甫定,抖了抖袖,一枚断为两半的法符,自里轻轻飘落下来。
他这门神通为“形影相吊”,危机时刻,可把自身精血所炼符箓替去一难。
只是此符炼制不易,他只从山门中携了两张出来,自符阳宗被灭之后,却是再也凑不齐炼制此物的灵药了。
受此一惊,他退去数十丈,抬头一瞧,又有一道剑光飞临上空,转瞬不见。
他却不敢妄动,确定已去,这时猛然想道:“这张道人应是法力已匮,自知难以逃脱,故意算我一把,这回想是当真逃去了!”
虽是如此想,可他并未急于去追。
方才见剑光穿出,以为张衍已是遁逃了去,哪知其非但未走,反而暗伏一旁,以飞剑暗袭自己,若不是有法符傍身,不死也残,那接下来是必败无疑。吃此一亏,他不敢再大意,小心翼翼在千罗丝中转了一圈,最后见其确实走了,这才骂了一句,急起遁光去追。
将要到了那处窟窿口,却犹豫了一下,起了戒备之心,稍稍放缓了遁光。
又拿出了一只拇指大玉雉,托起掌心,受天光一照,现出蒙蒙光华,譬如黎初天际,含阳欲吐,将他整个人笼上了一层青红霞色。
此物名为晓辰石,内中囚有一头修行有成的雉鸡精魄,因符阳宗内功法多是阴属,此物本是用来辟邪,关键时刻若是不惜损伤代价,亦可仗之以防身,其效甚至不让上品玄器。
连他自己也未发现,张衍方才那一剑,虽未伤他性命,可也是磨去了不少锐气,变得加倍谨慎起来。
有了宝物在身,他才敢放心上去,只是才自那处窟窿眼中出来,忽觉恶风压来。
仰首看去,却是脸色一变,天上有无数道黄芒聚合一处,大若高岳,巍巍屹然,此刻正朝下猛压过来,其势沉雄劲厚,几是无可抵挡,若是就这么上去,那势必撞在一起不可。
他急急收住遁法,想要自右路避开,可出去不远,迎头飞来数百墨色水珠,全数打在护身宝光上,顷刻就撞碎为散游灵气,直到遇着里间一层守御霞光,才被挡住,可即便如此,身形也被震得倒退了回去。
此时山峦猛地一沉,轰得一声砸在了他头颅之上,虽是被那晓辰石挡下,却也头晕眼花,胸口涨闷,耳畔如鼓轰鸣,嗡嗡作响,身形不由自主,重又掉入了千罗丝网中。
直至坠下数十丈后,他才缓过劲来,却是脸色铁青。
他不想张衍非但不走,反而守了那处缺口,看这情形,要是自己不主动化解了这千罗蛛丝,却是休想出去了。
可布置此物他着实费了好一番心力,甚至为防备张衍逃脱,又另附了几个门中咒术上去,此刻仓促之间,要想解去,又谈何容易?非但要耗损许多法力,至少还要用上小半个时辰,就是最后出去了,先前所占优势也要丢尽。
正在他思忖对策时,却听张衍清朗声音自外传来:“这位道友,若贫道未曾猜错,西南龙柱之宝当是你所与惠玄盗走,锺台林长老想也是亡于你二人手中了?”
嵇道人皱了皱眉,随即冷笑道:“是又如何?”
张衍声音又是传来道:“贫道已发飞书去了乔掌门处,用不多久,他便会率众赶至,同行之人,不定还有南洲三派掌门,不知到那时候,道友可能应付?”
嵇道人听了,大惊失色,此刻东胜洲各派掌门齐聚龙柱之下,这些人可不知自己手中九黄星珠已是丢失,要是得知他在此,想必会不顾一切赶来围杀。
想到此节,他不禁心慌起来,可口中却还硬气,道:“我却不信道友不眼热那九黄星珠,莫非就不怕多一人来分么?”
张衍笑道:“信与不信,全由得道友自己,要是道友有耐心,等着就是了。”
嵇道人明白方才自己出去慢了一步,那段时间张衍确有足够机会发出飞书,此话恐非虚言,念及此处,顿觉懊悔不已,早知如此,适才就不该耽搁犹豫,那就不至于落到被困此地的窘境之中。
可说到底,此乃阳谋,他如要活命,就不得不在这不利境地之下上去与其搏命。
他神情阴郁,要解去千罗蛛丝,不但费时,亦是费力,而张衍却可从容在外间恢复法力,就是出去了,自己力竭之下哪还能与之相斗?因而此策绝不可行。
又拿出晓辰石看了看,摇了摇头,这枚法宝上已是多了一丝深深裂痕,灵机散失许多,也不知还能抵挡几次。
或许唯有动那枚替死法符,才能闯了出去,可此物只剩下最后一枚,他也是万分不舍,
想了许久之后,他暗叹了一口气,忖道:“今日想是夺不了那九黄星珠了,在此拖延越久,就多一份危险,唯有先设法脱身,来日再看有无机缘了。”
抬头看了看上空,捏了一个法诀,又将护身宝光祭出,准备妥当之后,他双袍一抖,化遁光飞身纵上。不多时,就自那窟窿口中冲出,才出得此间,顶上忽见一只遮天大手压了下来,他嘿了一声,扭身一闪,就要从指隙之中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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