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道姑出了涵渊门后,神情之中一片冰冷。
她自问出身不凡,又亲自上门好言相商,却被拒之门外,自是感到受了羞辱。
虽是胸中憋着一团怒火,可她尚算冷静,涵渊门再小,在神屋山中也是一方仙城执掌,那名张掌门道行与她相差仿佛,除非有同道相助,否则拿其无可奈何。
她根基在东胜洲之南,此处却是认不得多少同道,蹙眉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记了起来,“对了,楚国火孔山中有一位刘道人,听闻道行高深,足智多谋,与师伯又是故旧,我不如先去他处走访,讨个主意。”
想定之后,她拿出一只木匣,托在掌心,嘴中念了一句法诀,再拿拂尘一抹,霎时彩光染云,化作一驾飞舟,长有一丈二尺,内中摆有一只软垫卧榻,锦绣帘旌,银钩高挂,案几上放置着漆盒金器,镜台梳奁,俱是一般华美精致。
她跨步入内,往榻上一坐,御起飞舟,往南飞渡而去。
数日之后,飞舟便入得锺台派地界,她掐定方位后,便沿着一条南北贯通的大河向西南飞驰。又行一日后,就在临近西摩海界之处找到了火孔山所在。
此地天平野阔,一览万里,山形奇特,似丘如坟,自平地拔起,面朝大海,孤峙而立,时有浓烟厚雾自山巅冒出,隆隆有声,滚滚升入云端之中。
飞舟靠近五里之内,她就觉前方有禁制相阻,无法再前,于是又退了出来,到了天中,出声道:“刘师叔可在,八穗山弟子魏淑菱特来拜见。”
她一连喊了三遍,过了一会儿,山中传来一把浑厚声音,“原来是小仓境弟子来此,贫道正搬运功法,请恕无法外出相迎,外有火毒,不可久滞,快请荫凉观中来见。”
此人说话之间,山外禁制如莲花开放一般,层层自解,魏道姑也不犹豫,拂尘一摆,催动飞舟下行,这时一道金光飞来,却见是一只火翎金雀,尾羽奇长,星火点点,煞是好看,到了近前,忽然化作一名玉骨冰肌的少女,持一面团扇,冲她万福一礼,道:“魏道长,请随小婢来。”
魏道姑点了下首,随那少女往山口中投去,一路过处,此女就把团扇挥动,前方烟雾便自散开,飞去数里,她便见周围景物如风拂水面,荡起涟漪波澜,无数山石亭台随生随灭,显是幻化而出。
她暗自吃惊,这里禁制之森严,几可比拟大派山门大阵了。心下忖道:“听师伯言,这位前辈为躲避一位大敌才栖身此处,瞧这布置,想是真事了。”
过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座矮丘,地势平缓,山溪潺潺,有一座道观矗立其上,山下有百十间屋舍,依山傍水,绿树成荫,外有阡陌相连,有三五头戴斗笠的农人在田间耕作,一派田园风光。外界烟熏火燎,此间看去是倒是一处世外桃源。
两人下落到道观前,少女道:“魏道长请入内便是,家师在里间等候。”
魏道姑也不客套,迈步往里去,过得山门,就见两侧摆有一十二座青石莲花座,再往前去是一黄铜香炉,一名道人正站在阶上,身旁跟有两名抱剑女侍。
那道人面皮白净,丹凤眼,颌下三绺青须,身着一袭布袍,笑容很是温和,顶上两朵罡云形似飞火,可魏道姑看了一眼,却觉此人相貌与记忆中不符,皱了皱眉,语气也生冷了几分,道:“这位道长是刘师叔同门?”
那道人呵呵一笑,道:“贫道曾从纶,刘师兄已于十年前兵解,转生而去了。”
魏道姑一听,不觉失望,道:“既然刘师叔已是不在,那师侄便告辞了。”
曾从纶跨前一步,喊住她道:“魏师侄,且不忙着走,以你我两家的交情,魏师侄来到贫道门上,总要款待一番,否则同道日后说起,恐要骂我曾从纶不近人情了。”
魏道姑停住脚步,想了一想,淡淡道:“也好。”
曾从纶心中暗喜,暗道:“小仓境门人可是难得一见,也得亏了有师兄这层关系,若得搭上了,说不定能得几分好处。”
东胜洲万年以来,只有两位飞升大能,一位乃是开创轩岳教与锺台派两宗的大弥祖师,一位便是那位小仓境主人。此位大能修士本是千五百年前自外洲而来,无人知晓其来历,不过到了东胜洲之后,并未开宗立派,而是另辟一处小界出来。
这位修士飞升前有一癖好,便是搜罗功法密册,宝物灵草,小仓境也并非孤立世外,而是每隔一甲子开境一回,请有缘之人入内做客,凡赴宴者,临去时皆可拿走一物,曾从纶也是动了这个心思。
他热情招呼魏道姑到观中相坐,奉茶以待,颇是周到,又设法套后者的话。
魏道姑性情偏冷,不善词令,本意也是前来求助,寒暄不到几句,就把来意道出。
曾从纶听了之后,却是怔住,下意识坐直身躯,手指了指北面,问道:“师侄说得可是涵渊门中那位张道人?”
魏道姑见他一脸惊讶之色,蹙眉道:“莫非此人很有名声么?”
曾从纶捋着胡须,看了一眼魏道姑,又垂下目光,道:“名声确实有些,传闻此人极不好惹啊。”
魏道姑心中不喜,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个不好惹?我也见过此人,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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