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见韩素衣到来,请她来亭中坐下,拍了拍手,那天池水中一阵涟漪荡起,泛起一声银铃般的微笑,就有一名鱼姬美人踩出水面,托着一张雨润清爽的荷叶而来,盈盈而来,将两只蚌杯摆到了亭中石案上,可见其中一汪清露。
韩素衣神情恬淡,道:“张师弟,我素来是滴酒不沾的。”
张衍微微一笑,道:“师姐误会了,此乃是我这天池之中清贝所凝玉露,甘甜醇厚,并非水酒。”他拿起一杯,伸手作势一敬,道了声:“请。”
韩素衣瞥了一眼,探出纤纤五指,将蚌杯拿起,以袖遮颜,上身不动,把这杯玉露饮了。
张衍也是拿起蚌杯,一饮而下。
韩素衣喝下去后,顿觉一股凉沁沁的感觉流转体驱,身轻体舒,神思为之一清,赞了一声,道:“不错。”
她性子清冷,寻常在便在洞府之中苦修,除了族中修士,甚少与同门往来。
依她之意,虽是与张衍同去扫荡妖部,但能不见面那是最好,可出来之前,霍轩却找上门来,托她将一物交予张衍,以示郑重。
面对这位十弟子首座,她也是推脱不得,只得答应下来,亲来面见张衍。
只是她不擅绕圈子,沉默了一会儿,就道:“张师弟,你平日孤身在外,乘风渡云怕是惯了,只是你如今乃我溟沧派十弟子之一,只是此次扫荡妖部,是为震慑小宗,若无座驾,怕是不妥,霍师兄命我先行前来,将这宝阳院为师弟打造的星枢飞宫送来。”
她在一枚玉环上轻轻一弹,就见一点星光飞出,落在天池上方,眨眼化作一座长宽各有两百五十丈,似一座小城一般,玉阶铜柱,云气缭绕,四角各是望阙的飞宫来,这宫阙当中大殿巍峨雄壮,环殿遍植花草树木,内中还传出几声清长鹤唳。
此次溟沧派遣修士剿杀妖部的修士,远不止张衍和韩素衣二人,除了门中不少弟子外,还有不少小宗弟子亦需前往,他们就是溟沧派的脸面,当然不能太过寒酸简陋意了。
张衍看了一眼,并不推辞,拱手道:“那小弟便却之不恭了。”
韩素衣完成霍轩交代之事,就待离去,问了一声,道:“不知师弟何时启程?”
张衍微笑道:“如是师姐无碍,我稍作安排,那便动身。”
韩素衣不再多言,站了起来,屈了屈膝,就足踩轻烟,去了半空,这时有一座挂着彩束灿花,缤纷瑰丽的飞宫自云中飘出,她水袖一摆,往里飘去不见。
张衍注意到,那座飞宫之后,尚有不少大舟相随,密密麻麻,怕不是百余只,此刻俱是放出光华烟气,一路排出去足有百多里,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峨冠博带的羽士驾鹤驭兽,也不在少数。
他粗略估计,此行本门之中,出动弟子足有五六百人之多,还不计那些旁门小宗的修士。
看这幅阵仗,霍轩对此事是极为重视的,且他还是第一次出动门中弟子出外征伐,不定其中还有比自己与韩素衣身份更高的长老坐镇。
张衍又坐了一会儿,再饮得几杯雨露,就起得身来,腾身飞空,往自家那座飞宫行去。
上得飞宫之后,他直奔主殿而去,过得门前三座玉桥,就入了殿中。
他往殿上一坐,见这里摆有香炉铜鹤,壁上盘盏托珠,比自己洞府之中也差不了多少,不觉感慨,当年他征讨三泊时,随范长青前往,坐得便是这等飞宫,却不想时隔多年,自己也有了一座。
不过范长青那等飞宫,乃是灵机院打造,只是形制相仿,其实甚是粗陋,而他这座,乃是宝阳院专为门中十大弟子所造,唯有十弟子方可乘御,不知比范长青当日所坐雄阔了多少。
自当年门中大比之后,宝阳院便开始打造此物,只是此院为世家掌握,张衍若想要顺利拿去此物,总要费些波折,可此次在霍轩施压之下,才心不甘情不愿拿了出来。
有此物在手,征讨妖部已是立于不败之地,哪怕有元婴修士在前,他也能周旋一阵。
张衍又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只自己一人倒是有些冷清,且自己若出得宫去,此地也不能不留下人来看守,想了一想,便提笔而起,写了一封飞书发出。
不多时,商裳带着十多名婢女与力士前来,入殿拜见他后,就各自散开,点燃香炉,挑起明珠幔帐,洒下清露,一番收拾之后,大殿之中冷寂尽去,变得暖意融融。
张衍见她们拾掇妥当,便拿起主座案前摆放的牌符,稍一催动,这星枢飞宫就一声大响,拔地而起,霎时冲入云中,当先而行。
见他飞宫已动,韩素衣那座飞宫也是随之跟上,带着浩浩荡荡数百名修士齐往东华洲西北方飞驰而去。
溟沧派这般大张旗鼓,也就当年征讨三泊时有过这等动作了,立时就引起了诸派瞩目,亦有不少大能修士目光投注过来,猜测其到底所为何事。
不过霍轩本就打算如此,他意在为自身积累名望,当然动静越大越好。
至于那三族部众会否知晓了此事后,提前撤回北冥洲,那根本无需担忧,便是在地上行进的再快,难道还能快过飞宫不成?
十余日后,两座飞宫到了一条大河之畔,张衍熟悉地理,知道这条河名为尚河,再往北去千里,乃是一片莽莽山川,算得上是东华洲与北溟洲的天然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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