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人听了钟磬声响,也不及再与封臻说话,忙驾起烟云往熔烟岛急赶,封臻也是随后跟上,两人一路破云追风,在第二遍钟磬堪堪响起之时,方才落在了烟火岛上。
此刻火啸宫前早已是站了数十名师兄弟,待两人按下云头后,走至殿前,往玉阶上一看,见杜德高坐其上,一身素色直裰长袍,发髻高结,插一根朱红发簪,身无配饰,虽是神色间不见喜怒,可底下众弟子俱是正襟危立,不敢出声大言。
莫道人和封臻慌忙上前拜见,杜德随意瞥了他们一眼,只是在封臻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一挥袖,淡淡言道:“你二人,且站于一旁,等候吩咐。”
两人小心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与诸多同门站于一处。
此后不断有弟子前来,待得这第二遍玉磬结束之时,岛上已是来了一百零七名弟子。
按宫中规矩,三遍钟磬响之前则需得齐聚,否则定然严惩,可这时杜德突然出声问道:“还有谁人未至?”
随侍童子早已看得清楚,心中有数,闻言立刻转身过来,回禀道:“禀老爷,还有一十五人未至,分别是……”
杜德一摆手,漠然道:“不必说了,余者尽数开革出师门,日后妄进熔烟岛一步,立斩之!”
这话一出,台下弟子都是心底一颤,暗呼侥幸。
莫道人和封臻更是一身冷汗,惊悸对视了一眼,幸好他们知晓这位老师待徒严苛,喜怒无常,所以紧赶慢赶而来,若是稍稍晚上一步,恐怕也是此等下场!
似他们这些弟子俱是攀附杜德而存,如此族中方能鼎力支持,但若是失了师眷,被开革出门,便是回了族中,也没什么出头之日了,更无人会为他们争辩。
杜德自榻上站起身,袍袖自然曳地垂落,看不出丝毫情感的目光向下一扫。
他白衣胜雪,身形颀长,看似有些单薄,但此时站在那里,却是气势夺人,殿下诸弟子都是心中一突,纷纷低下头颅,不敢仰视。
杜德看过一遍后,就淡淡出言道:“烟火宫门下诸弟子,随为师启行,齐赴大比。”
他一转身,上了一驾朱鬣麒麟飞车,驰动机枢,霎时纵开烟云,飞腾入天。
去得几息之后,听得岛上一声震响,似炉开鼎翻,乱迸星火,众弟子纷纷遁起烟华,尾随而来,只见百十点赤霞飞光从烟火岛上飞出,带起一股长约十数里的漠漠黑烟,燎火照宵,熏蒸天幕,汹汹然往鸿烈陆洲奔去。
距离大比尚有一日,此行无需太过急切,杜德安步当车,缓驱慢行。
还有半程之时,忽见天边有杂沓彩光瑞霭,不过眨眼间,就大股风云卷至。
当先一名仪表堂堂的长髯男子,也是坐于一驾飞车之上,自东而来,身后云蒸霞蔚,似有万千岚光彩云,亦是跟着百多名门下弟子,各现奋发昂扬之姿,遁光飞烟无羁放开,滚来荡去,嚣然铺开数里之外。
那男子见了杜德,目中略现精光,起身一礼,高声招呼道:“本以为小弟来得已是甚早,却不曾想,杜师兄还是先于小弟一步。”
杜德看着此人过来,把飞车止住,淡然回礼,道:“原来是萧傥师弟,听闻此次有师长荏临,身为门下弟子,为兄敢不先至?”
萧傥丝毫不为其冷漠之色而介怀,呵呵一笑,赞同道:“说得也是,我等做弟子的,当要恪尽本分,守礼知德才是,萧师兄,既是半途遇见,不妨同行?”
杜德自无不可,各自坐回椅中,两驾飞车并肩齐驱。
身后弟子虽也一齐跟来,虽作一道,但却似两股洪流,泾渭分明,互不相扰。
萧傥似乎谈兴正浓,与杜德闲聊了几句之后,接着又言道:“此次大比非同往日,杜师兄可有意略略挪动那座次?”
杜德平静言道:“齐师兄自不必说,数百年来无人可敌,而那两位师兄,法力修为也皆远胜于我,为兄不做此奢想,倒是为兄听闻萧傥师弟你功行又有精进,若是有意,为兄倒可让贤。”
萧傥放声大笑,连连摇头,摆手道:“杜师兄休来玩笑,小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何必贪心?”
杜德冷然言道:“世易时移,你便是想要守住你这份私产,怕也有人不让你顺心遂意。”
萧傥双眉向上一扬,目如电闪,自身上散发出一股凛然威势来,道:“师兄可是说那黄复州?呵呵,此人的确不差,堪做小弟我的对手,此次若能杀至我跟前,我给他一个机会也无妨。”
杜德却言道:“师徒一脉如今迫我甚紧,萧傥师弟想必也得了师长告诫,心中应是有数,自是无需为兄多说,”
萧傥侧眼看了看杜德,把长髯一捋,沉吟道:“师徒门下近些年来的确屡出佳徒,撇开宁师弟不谈,听闻有一人竟然丹成一品,此乃是千古少有,倒不可小觑,对了,此人好像还曾结果了师兄两个门下,不知可有此事?”
杜德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深邃,宛如一汪不见底的深潭,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萧傥眼中略显一丝琢磨之色,随后不在意地笑了笑,也不继续追问,只管扶定飞车前行。
到了那鸿烈陆洲之上,两人往洲中深处去,行路过来时,声势赫然,灵兽奇禽避道奔逃。
一刻之后,前方云雾一开,现出十座耸峙高峰,围成一圈,各有雄峻丰姿,中间独留一片白地,堆有一座十丈高的土台,按那玄理奇数布置,插有密密匝匝的阵旗高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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