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蓁听张衍这一席话,心下十分认同,但她也知求道之难。
她一入师门,就身负殷殷期望,若无意外,便是下一代宝阳洞天之主。然而她恩师庞芸襄,入道已有两千余载,如今还剩下不到千载寿数,以往师徒对坐谈法之时,也常常感叹阳寿短少,此生无望登得天阙。
但凡修道之士,心下或多或少有几分攀升大道之念,但世间少有人能走成,大多不是见得前路艰险,畏难却步,就是运数不佳,饮恨半途。
实则不说方才所比那方奇石,就是天地一些草木,也有万载之寿,可就是当真能延命至此,若无大缘法,大决心,大毅力,也逃不过寿终人亡的结局。
她起身一个万福,道:“恩师也曾说过相似之言,小妹虽道行浅薄,可也知此事极不易为,在此祝愿兄长能得邃此志。”
张衍不觉点头,他抬手一压,示意她坐下,道:“欲求大道,自然波折万千,凶难无数,无有坦途可走,不说未来,只观眼下,就有三重大劫,能过得去,当可再开得一方天地,若过不去,自是万般皆休。”
张蓁好奇问道:“说起此次劫数,恩师曾言,这回灾发之下,便连洞天真人亦是身在劫中,难以躲开,只是小妹后来再问,恩师俱都是摇头,不说详情,兄长亦是洞天真人,不知是否知晓这其中是怎样变故?”
张衍沉吟片刻,道:“庞真人不言,当是怕小妹现下知了,徒惹心魔,难过大关,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为兄就不来越俎代庖了,小妹可用心修道,待成我辈中人,不难知晓此事。”
实则人劫一事,虽各派真人都有所推断,但小派诸真因无力扭转大局,只能坐等劫数到来,极是被动消极,到时能否存身,只能看自家运数了。
而与此不同的是,大派却是主动应对。就如秦掌门联手少清,欲劫由我启,先发制人,而玉霄,冥泉两派同样是万载传承,不难猜出,其亦有布置。
在张衍看来,还真观传承久远,又有降魔之法,若劫起之时能拉了过来,当可为一大臂助。而张蓁乃是自家亲妹,又是庞真人嫡传弟子,将来若入得洞天,成事机会却是极大。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张蓁言道:“兄长所需之物,小妹已是携来。”
她纤指一点,指尖之上起一缕白云,飘飘端了一只大缻出来,摆在正殿之上,道:“这里乃是过去千载之中我观中搜罗得来得地阴宝材,只是这些俱为以往同道所得,却不可白白给了兄长,也要换些好物回去,才能给同门一个交代。”
张衍一笑道:“自不会令小妹为难。”
他与张蓁虽有亲谊,但彼此身后都有山门师长,当然不能只求一己之私。
一挥袖,有一三尺高下、金光灿烂的宝船飘下,指着言道:“小妹修道,想来所需丹玉不在少数,为兄便拿此换你门中宝材。”
张蓁见了这许多丹玉,不觉惊讶。
庞真人为她能够尽快提升功行,也是赐了不少丹玉下来,但以往每回所给,不过指头大小一块,却远远无法与张衍这里拿出相比。
她稍作思忖,摇头道:“小妹不能收,如此许多丹玉,却是叫兄长吃亏了。”
张衍笑道:“为兄执掌渡真殿,这点身家却是有的,小妹为自家人,自当照顾几分,尽管收下便好。”
渡真殿数百年无有正殿之主,丹玉积蓄极多,除却洞天真人所用大小丹玉之外,余下便是这些元婴修士所说的“劣玉”了。
此物对他并无用处,而自掌门开了天宫后,门下徒儿修为一到,皆可来渡真殿内修行,同样也是用不了多少,眼下拿来换宝材,也存了扶持张蓁一程之心。
张蓁看着那一船丹玉,咬了咬下唇,认真道:“不妥,兄长也有门人弟子,小妹岂可占了这分便宜,这些宝材至多只值三十枚丹玉,小妹只取这些。”
张衍从来洒脱,见她不收,自也不会勉强,微微一笑,道:“小妹愿如何,便就如何好了。”
张蓁嗯了一声,又起手一抹,自香囊中取了一枚玉符出来,摆在案上,道:“此符之中记有百余种除魔咒法,灵方,及符阵之术,至于门中秘传,却不便告知,还望兄长体谅。”
张衍点了点头,心意一动,这符飞起,没入眉心之中。
以他功行,看过之后,立刻便在身躯之内转运了一遍,只是试了下来,那些咒法却无一个有用。
他神色如常,也不见如何失望。
魔藏所得之功法来历莫测,与而今魔宗修士所练相比,大为迥异,可以说是两个路数。
他讨要过来,不过是为从旁借鉴,看能否从中找出相同之处。
现下看来,那灵方及符阵之术也未必能行得通,或许还真观秘传之法能有用处,但这等法门,却不是派外之人可以观得了,哪怕与张蓁是亲兄妹也是无用。修道人在这等事上,骨肉亲情也大不过师徒恩义,门派规矩。
张蓁看他定坐不动,关切问道:“兄长要此物,可是弟子中有人了魔毒么?”
张衍摇头道:“非是为此。”
这说话间,景游在外言道:“老爷,姜真人有书信到此,似是与那天魔有关。”
张衍目光一闪,一招手,就有一道灵光飞入手中。打开一看,却是姜峥上报,那天魔昨日到了东海之上,只一夜间,就屠灭了近处百余家宗门,而蓬远派门下,也有一名巡值弟子遭了毒手。好在那天魔似有忌惮,未对其余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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