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棋?”沈润一愣,目露狐疑。
米东楼听口音就知道他们是外地人,耐心地讲解:“泓乐书院有一棋局,乃高人所制,已经摆出来三年多了,至今无人可解。书院的院长爱棋成痴,精研棋术数十年,自得了这棋局,日夜钻研,始终未能参解得透,院长深盼棋枰上的高手予以破解,在下刚见公子棋艺精湛,必是爱棋之人,公子不妨移步书院,若能参解棋局,院长数十年珍藏的稀有棋谱任公子挑选。”
沈润听着有点心动,他酷爱下棋,闲着没事时也喜欢钻研棋谱,摆了三年多无人能解的棋局勾起了他的好奇。他看了晨光一眼,晨光正在心里想书院的学生不好好念书,院长居然带头研究下棋,不务正业,沈润见她兴趣缺缺,想了想,对米东楼说:
“我先陪夫人观赏梨树王,稍后再去见识一下贵院的棋局。”
“原来公子和夫人是为梨树王而来,梨树王就在聚文楼外,进了书院大门往东走,人最多处便是。棋局摆在集贤堂,从聚文楼穿过一道门就到了。”米东楼笑道。
沈润点了一下头。
米东楼见他答应了,也不多做打扰,施了一礼,便告辞了。
泓乐书院的大门口人来人往,多是来观赏梨树王的。晨光等进了大门,直接跟随人潮走就到了聚文楼外,果然是人最多处,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游人。聚文楼的前庭铺了青砖,只有正中央是土地,上面种了一棵巨大的梨树。晨光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梨树,树干粗壮,枝条虬劲,撑开了一片茂密的树冠,翠绿的叶子将树枝包围,不留一点缝隙。梨花葳蕤,盛绽在碧色欲滴的枝叶间,白里透黄,黄里微青,冰清玉洁,幽香醉人。从树木苍老的纹理看,这定是一棵年代久远的古树,即使枝干上缠满了岁月的纹路,粗糙浅裂,凹凸不平,依旧生命力旺盛。正值花期,满树的梨花如雪,随风颤动。
晨光望着那棵高大弯曲的树,惊叹:“这么大的梨树,可以成精了!”
“姐姐,他们在挂什么?”珍珠疑惑地问,她刚和冯珊儿吵了架,紧张的心情松快了不少,此时见游人争相往树枝上挂红色的绸带,心中好奇。
“祈福吧。”晨光回答。
“夫人,泓乐书院的梨树王有八百多年了,听说很灵验,向梨树王祈愿,可以让人心想事成。”彩云见她们生了疑问,上前一步,含着笑,轻声解说。
晨光了然,点了点头。
几个人站在梨树下看了一会儿,确实有不少游人手里拿着祈福用的红绸带,准备挂在树枝上,祈福带挂得越高,越灵验。沈润留意祈福带上的内容,有求健康的、有求团聚的、有求阖家平安的,还有求子的,他心里一动,转头对晨光笑说:
“你也许个愿挂一条吧?”
“我不信这个。”晨光摇头。
“信不信挂一条也没损失,就当玩么。”沈润笑着说,四处张望,“这祈福带是从哪儿拿的?”
晨光往旁边一指:“不就在那儿!”
沈润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聚文楼旁边的一个小耳房里,窗户大敞,两个身穿儒生服的青年正在售卖祈福带,举止热情,言语周到。窗户前有不少人在排队,大家都乐呵呵的,丝毫不觉得一个书院学寺庙售卖祈福带有什么问题。在作育英才的巍巍学府中做着迷信的买卖,这难道不是有辱斯文?
“这泓乐书院有点意思,办个赏花会,又是摆棋局又是卖东西,哪有一点教书育人的样子?我倒想看看他们的书院长是个什么模样!”晨光不是愤怒,而是真的好奇,书院的院长都是学识渊博之人,这样的人多半不屑与买卖银钱打交道,会很鄙视铜臭之气,这家的院长居然允许学生在书院里做买卖,让晨光觉得这人一定是个怪人。
“去看看。”沈润说着,牵起晨光的手,走到售卖祈福带的窗前。他二人是微服出游,不想惊扰游客,老老实实地排队。
排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他二人,窗户后面的青年热情地接待,五文钱一条,并不便宜,有写好祝福语的,也可以自己用笔写祈福的内容。
沈润买了两条,分给晨光一条,古战上前付了钱,窗户左右各摆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笔墨,是供人书写用的。
晨光拿着祈福带,一时不知该写什么,书写的人又多,都在排队,她无聊地在小桌子旁转了一圈,偷看了其他人书写的内容,多是为家里人和自己祈福的,内容不外乎身体康健、幸福平安、阖家欢乐,都不是很大的心愿。晨光看多了,觉得腻烦,这时候瞟见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红着脸,悄悄地在祈福带上写下愿郎君平安喜乐,顺遂无忧,发现晨光看她,脸更红,恼羞成怒,瞪了晨光一眼,飞也似的逃了。
晨光摇了摇头,在她看来,一个未婚的小姑娘大可不必去为一个还不是自己家人的外人祈福,谁知道那人日后会不会变成仇人,到时候诅咒的威力会因为今日的祈福大打折扣。
嫦曦忽然过来,递给她一支笔,他帮她排到了。晨光站在小桌子前,提着笔,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要祈求什么,干脆大笔一挥,在鲜红的祈福带上写下四个大字“一统天下”。这不是愿望,是她接下来要做的,她也不觉得一棵树能帮她实现,一统天下靠的是打。
她忽然想,她这条带子挂上去,那些祈祷阖家幸福安康的人会不会恨死她,战争对许多人来说是灾祸,战争中不可能会有幸福安康。
然而,对她来说,仗还是要打的。
她放下笔,吹了吹绸带上的墨,走到梨树下,寻了一条较高的枝干,努力踮起脚,想要将祈福带挂上去。正在这时,一个人从后面抱住她的腿,直接将她举了起来。
晨光在沈润走过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也没反抗,有他举着她,她够得更高。将红绸带高高地挂在枝头,她在游人们惊诧的围观里落了地,也不怪人们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即使是正经夫妻在外面像他们这么做也很出格。
晨光不在意,沈润更不在乎,他轻盈一跃,在围观者的惊叹里,将手中的红绸带挂在了比晨光的还要高出一点的枝头上。
梨树微颤,落了几片花。
晨光愣住了,就在他跃起之前,她看到了他在祈愿带上书写的内容,那上面写着“愿晨儿余生顺遂,多寿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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