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润吓了一大跳,她在干什么?!
他的心脏差一点停掉,丢下怀里的干柴,顺着原路往回跑,以山壁凸起的岩石作为立足点,几步跳回海岸,向海里狂奔。
就在这时,晨光从水里浮了出来,手里举着一只绣花鞋。
她刚刚在海里涮鞋,一个巨浪忽然砸过来,砸在她的手上,她手没拿住,那绣花鞋又轻,很快就脱手漂走了,这个时候的海浪很疾,几个起落,她的鞋子就漂到深海里去了。她没办法,又不能光着脚回去,只好游进深海里捡鞋。
晨光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沈润都已经跑进海里了,海水没过他的大腿,他见她漂在海上,像一株破水绽放的睡莲,洁白而名贵,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她是会凫水的。
晨光扎进海里之后很快就喜欢上了浮沉的感觉,她漂在水上,不愿再起来。沈润想反正已经入水了,干脆游到她身旁,笑着埋怨:
“你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溺水了!”
晨光没有凫水,她只是舒展开身体,平漂在海面上,任由海浪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她在海水的推动下微微摇晃,闻言,斜睨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我会凫水?”
“我知道,只是没怎么见过,就忘了。”沈润笑道,顿了顿,疑惑地问,“我一直好奇,你在沙漠里长大,沙漠里全是沙子,你怎么会精通凫水?”
晨光懒洋洋地漂在海上,仰望着开始闪烁起星星的夜空,漫不经心地答:
“你常被人按着脑袋塞进水里,你也会。”
沈润愣了一下,交谈忽然就哑了火,他想,肯定不会是因为要学习凫水才被按头的。
他知她过得很不易,而每一次在此类话题结束后,他心中类似的感触就会增加一层,他的心痛也会跟着增加一层,对她的怜爱亦会加深一层。他明白她不喜欢别人因为这种事怜爱她,他不会提起,可他确实会为她难过。
“我想起来了!”他忽然说,“我们忘记把关在石洞里的人放出来了!”
“哦!”经他提醒晨光也想起来了,可是她懒怠动弹。
沈润踩着水,起伏在海浪间,他也不愿意上岸,晚间没有阳光直射,泡在微温的海水里吹着清凉的海风,这感觉极惬意。
“那个洞里已经没看守了,多关一会儿最多肚子饿,死不了。”晨光说。
沈润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那就让他们继续在海水里泡着吧。他改为仰面凫水,围着晨光划着圈圈儿,双眼望着逐渐染黑的夜空,思索了良久,忽然问:
“你说,假如山洞里的事是窦轩指使人干的,他从哪儿得来的方法?”
“你不会以为武器人的制造法只有凤冥国有吧?”晨光随着海浪的威力上下起伏,闭着眼睛,慢吞吞地说。
“不是么?”
“武器人源自凤临的长胜军,只因年代久远,凤临又将长胜军带进坟墓,销毁了关于长胜军存在过的一切记录,武器人才变得神秘。可凤临靠长胜军赢得天下这件事,同时代的人不可能忘记,他的后代也不会忘记,没有一个帝王不想要一支战力强悍的军队,他的皇子皇孙里有很多曾尝试重建长胜军,虽没人成功过,可留下了大量典籍。宗教分裂只是凤鸣帝国灭亡的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当时的大士族都想拥有一支长胜军,你争我抢,皇室当然不答应,这几个大士族就合力推翻了帝国,自立为王。那段时期,武器人的传言甚嚣尘上,七王混战,给了北凤鸣国喘息的机会,北凤鸣国带着假冒的巫医族龟缩一隅,妄想拿回失去的土地,那群怂包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重建长胜军上。秘密是一个人知道的,这么多人都知道,算什么秘密?”
“假冒的巫医族?”
“真正的长胜军确实是巫医族制造的,那是巫医族最辉煌的时期,可凤冥国的巫医族和凤临时期的巫医族根本是两个家族,凤冥国的巫医族旁得不能再旁,严格来讲与本家毫无关系,那就是一群蝇营狗苟的骗子、蛀虫。”晨光不屑地说,“他们以讹传下来的缺失底本作为基础,自行编造补全,用他们祖传的各种毒物通过损伤的方法激发出人体内未知的力量,至于能不能激发出莱、能激发出来多少他们才不在乎,反正两条腿的人多得是,有继续的价值就留着,没价值了扔掉也就是挖个坑的事。”
沈润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憎恶,她对巫医族深恶痛绝,难怪会在根基尚未稳定时先将巫医一族铲灭,他皱了皱眉,问:
“缺失的底本?也就是说还有全本?难道真的有人成功仿造出过长胜军?”
“凤鸣帝国的皇宫里藏了许多秘本,后来战乱,都流散了,凤冥国掌握了一些,剩下的有可能流落到其他国家,也有可能失传消失了。真造出来不太可能,长胜军的制法被凤临毁掉了,所谓的秘法都是他的后代撰写的,若真造出来,凤鸣帝国也不至于亡国。”晨光淡淡地说,“巫医一族有一些从我手里流出去的漏网之鱼可能在赤阳国,但赤阳国很早之前就知道武器人的存在了,只是暗中研制,秘而不宣,鲜少有人知道。你父皇也得过秘本,后被苍丘国抢了去,才会发狠威胁凤冥国。”
她说的这些事,有许多是凤鸣帝国的秘史,有许多是她出生以前就发生了的事,有关凤鸣帝国的记录史书上甚少,沈润猜测,那是因为后来的七国都曾是凤鸣帝国的叛臣,自觉不光彩,便将曾经的帝国抹了去。饶是他通读史书,遍查野史,也没听说过她口中的史事,那么只有一可能,就是那一段历史是作为家史流传下去的,那样,一切就不言而喻了。赤阳国拥有残缺本,他的父皇得过秘本后被苍丘国抢去,这些连出身龙熙国皇室的他都闻所未闻的事情,那个人却知晓得一清二楚。
这一刻,沈润的心里生出了浓浓的挫败感,这挫败感如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刮挖他的心脏,他酸涩得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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