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硬仗。
好在陛下给他们置备的装备并不比苍丘国的逊色,陛下在战前就知道昌江水师的强大,所以在水战装备上花了血本。
开始时,作战双方还算势均力敌,箭矢如雨,火炮纷飞,投石机一个接着一个,砸翻了一艘又一艘小型战船。原本清澈的昌江水尸体漂浮,模糊了血色。
徐茂德觉得这场仗打得还算痛快,只是在昌江的地盘上,占据主导地位的还是昌江水师。一小组战船从南部航道增援而来,迅猛地攻击凤冥国战队的侧翼。徐茂德见他们增了人手,便按照战前制定的计划,决定往北撤回,伺机而动。
他不是恋战之人,也知道在遇上昌江水师时,定要谨慎再谨慎。
归途他一直在盘算着两军交战造成的损失,凤冥国的财政状况他心中有数,打苍丘国的装备都是陛下省吃俭用加坑蒙拐骗弄来的,虽然不比苍丘国好,却也不差,若是来之不易的装备损失掉太多,回去陛下一定会打死他。
战前,原本制定的计划是,一旦苍丘国那边估测到了他们攻打定康城的路线,派出水军拦截,他们这边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便往北撤退,绕回连城港,再谋后事,连城港是凤冥国新打下来的阵地,却没料到,战船驶进通往连城港的航线时,前方的侦察船突然回来,火急火燎地禀报道:
“将军,不好了!前面的河道被石头堵住了!”
这让原本平静的徐茂德突然心里一紧。
张哲皱了皱眉。
航线两岸高山耸立,河水清澈,就是这片清澈的河水,此刻不知是因为天然的巨石崩裂,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巨大的石块堆积成石墙,堵住了航路。
后方追兵穷追不舍,石头又大又多,想要派人清理河道再通过时间上来不及,任务也艰巨繁重,不如改道而行。
改道航行,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幽沄湾,因为只有这条航路能行驶大型的楼船。其他的河道过于狭窄,楼船不便通行,再有敌军,很有可能会被困死在狭窄的航路里头。
事已至此,唯有改道,徐茂德和张哲心中都有狐疑,然而此刻别无他法。
全军戒备,警惕航行,前行了很长一段时间,还好,并没有遭遇他们防备着的伏击,后方追击的战船也渐渐消失了踪影,就在两个人都以为顺利结束了的时候,异样的状况发生了。
此时将近黄昏,船刚行到幽沄湾附近,这个时候,前行的航船开始吃力,渐渐的,江水越来越浅。
“糟糕!退潮了!”副将军瞪圆了眼睛,失声低呼。
徐茂德的心里咯噔一声。
难怪他会觉得势均力敌,难怪他会觉得这场水战他打得很趁手,一切都是为了拖住他,拖延时间。难怪他们堵住了河道却不急着追赶,原来他们的目的是将他们逼进幽沄湾。他们不是本地人,不了解当地的潮汐规律,昌江水军却是当地人,他们知道幽沄湾涨潮落潮的时间。
楼船又大又重,没有足够的浮力,很快就会搁浅。
张哲明白,这就是一个陷阱,他脸色凝重,当机立断,怒吼道:“所有人,弃大船,乘小船,撤!”
搁浅了的大船便是一个个蠢笨的累赘,死守无用,只会造成无意义的伤亡。虽然事后陛下必会因为损失了楼船大发雷霆,可没有什么是比人更重要的。
凤冥国士兵听命,撤退的过程中发生了些许混乱,好在平时训练有素,没有因为混乱造成更大的损失。
小船拼命逆着潮汐撤退,前方,潮水退去,楼船已经搁浅在水底的淤泥里,退去潮水的河道与河岸形成一体,变为一大片空地。
岸上战鼓擂动,突然冲出来一大批身穿苍丘国铠甲的士兵,迅速攻上已经搁浅了的战船。
徐茂德一头汗,面色沉重,对着张哲高声道:“张老快带着人先撤,我来断后!”
张哲胡子底下的脸通红如血,大笑了一声,挥舞着手里的大刀:“撤?往哪撤?这帮兔崽子来得正好,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老子赚一双!”
说着带头冲下战船,大刀狂舞,在敌方的士兵里凶猛地砍杀。
的确无路可撤,照这样的情况看,即使乘小船逆流撤退,前方也会有敌军的战船拦截。
中了埋伏,这就是一场死战。
被迫搁浅的士兵下船,组成了陆战军,对战埋伏在幽沄湾的苍丘国军队,双方在黄昏的河滩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天上浓云未散,地面血流成河。
敌方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让他们轻易突围。
“老刘,护徐将军突围!”张哲一刀砍下一个苍丘国士兵的头颅,喷了他一胡子血,他极快地扫视了一眼周围,厉声对自己的副将命令。
“将军!”刘副将的心里“咯噔”一声。
“快!”张哲瞪起了豹子眼。
“张老!”徐茂德就在他附近,听了他的话,拼杀过来,大声道,“我们一块撤!”
张哲此时已经没心情再说笑,见他过来,压低了声音,一脸凝重地道:“小子,你听好了,你带人从此处突围,一路往东,上湘山,埋伏在那里。那里地形复杂,就算苍丘国的人知道你们潜在山林里,守好了,一时半会儿也拿你没辙。陛下消息灵通,会想法子派兵增援你。”
水战不是张哲擅长,陆战却是他极擅长的,他之前没来过苍丘国,却对苍丘国的地图了若指掌。
“张老!”此时徐茂德已经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心里一酸,又愧又痛,不由得红了眼眶,沙哑的嗓子也跟着破了音。
“既走了水路,接下来九成是水战,凤冥国懂水战的将领不多,少一个,胜算就要减一层。”张哲严肃地对他说,紧接着大喝一声,“老刘!”
刘副将含泪听命,带领一众士兵护送徐茂德突围。
张哲握着长刀,顶天立地在敌军里,浑身浴血,大笑着,高声道:“忠臣为明君而死,老子当了一回降臣,临死前再当一回忠臣,这辈子也值了!哈哈哈哈!”他厉声狂笑,狞起通红如血的脸孔,花白的胡子炸开,独属于武将的铁血杀气沸腾,“小的们,苍丘国净是一些怂货,干死这帮龟孙子!”他怒吼了一声。
“杀!”他手底下的士兵因为他这一句怒吼,开始了疯狂的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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