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寒仍旧一言不发。
晨光见她油盐不进,一点回应都没有,有些不悦。她丢掉一直把玩的御笔,靠在椅背上,凉凉地看着沐寒低垂着头,冷笑了一声:
“看来,沐姑娘对我有诸多不满啊。”
她改了称呼,将“沐将军”改为她从前常唤的“沐姑娘”。
沐寒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晨光见状,笑了一下:“因为你的父亲么?”
话音落下,沐寒因为受尽酷刑变得单薄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动了两下。
晨光轻嗤了一声,不屑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让你对我的仇恨这样大,原来是因为这个。”
轻描淡写的一句仿佛刺激了沐寒紧绷到了极限十分脆弱的神经,她的那根神经嘣地断了。她抬起头来,怒瞪着她,哑着嗓子,厉声道: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晨光笑出声来:“不共戴天你又能怎样?你杀杀不了我,现在你们龙熙国的陛下也已经投降了,从此再不会有复国,你欲如何,辞官回乡下守着你父亲的坟孤零零地种田么?你现在是凤冥国的叛徒,我自不会给你凤冥国请辞官员的待遇,也就是说,沐家的家产全部充公,你辞了官,田地也不会有,若要活着,八成要靠乞讨。当然,如果你能舍弃颜面做些无本买卖,也不是不可以。”
她用说笑的语气说出一番最恶毒的话,真是一个恶毒的女人,沐寒的心里翻腾着的是抓心挠肺的憎怒,她面色苍白地怒视着晨光。
“是你杀了我的父亲!”她嘴拙,她只能说出这样的一句,充满了浓烈的恨意。
“是瘟疫杀了你的父亲。”晨光反驳。
“你还不肯承认?瘟疫是你带进来的!是你杀死了我的父亲,是你害死龙熙国中部数万人的性命,你让他们失去父母亲人,让他们妻离子散,你犯下如此恶毒的罪行,你的心里就没有一点内疚么?你夜里睡得安稳么?你如此恶毒,没有仁义,你觉得你现在坐着的这个位子你能够坐稳么?”沐寒铿锵控诉,字字冰冷,她的眼眶已经红了,她强抑着泪水,怒声指责。
“死是战争的一部分,没有死亡,还叫什么战争?”
“你这样不叫做‘战争’,战争是两军在战场上一决生死,而你做的,是利用瘟疫屠城。两军交战,敌可杀,俘虏可杀,但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qín_shòu不如!”
“放肆!”司十冷着脸怒声呵斥。
沐寒不理睬,她脸色苍白,连嘴唇亦是苍白的,她望着晨光道:
“我无法忘记你的暴行,你散布了瘟疫便离开了,你永远都看不到那些长满了脓疮的幼童病死在母亲怀里时是怎样的痛苦,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们的母亲哭得有多撕心裂肺。你杀了我的父亲,我虽愤怒,虽憎恨你,但我的父亲是将军,将军死在战场上,我说不出什么。可那些因为你惨死的百姓,他们是不会原谅你的。就算陛下原谅你,那些死去的亡灵他们不会原谅你。你如此暴虐,不配做这片土地的主人。你还想成为天下的主人?别做梦了,天不是瞎的!”
她不是用特别激烈的语气,而是用平和的语调说,这平和的语调更让人气闷。
“你……”司十被她气得快跳起来了。
晨光盯着沐寒看了一会儿,笑出声来,她单手捧着腮,懒洋洋地说:
“所以,你想怎样,宁可死,也不会降我?”
沐寒苍白地看着晨光,她是个有骨气的人,她字字铿锵地:
“我宁可死,也不会投降你!”
她之所以从战场上苟活到现在,是因为她相信陛下不会轻易投降,她想为陛下的复国出一份力,就算她在复国的过程中不幸身死,她也是愿意的。
然而复国失败了,陛下放弃了,她十分失望。她唯一活着的动力没有了,她已经没有必要再活下去了。可惜的是在骁芳宫她没办法寻死,骁芳宫的人好像也是得了指示,不管使用多么折磨人的酷刑,都不会把人折磨致死。
沐寒从骁芳宫里活着出来,不管这是幸或不幸,要她投降晨光,她宁可不要这条命,她死也不会投降她。
晨光凉凉地盯着沐寒看。
沐寒清淡的小脸上一团正气,她生得很直,直的不仅有根骨,这样的性格在女子身上是极罕见的。凤冥国出彩的女子本就不多,晨光身边的女子也没有一个是她这种冥顽不灵的类型,晨光觉得新鲜。
她盯着沐寒看了一会儿,莞尔一笑:
“你非要去死我也不拦着你,不过,只要你死了,我便立刻命人刨了你沐家的祖坟,劈棺鞭尸。”
“你……”沐寒本来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只等着她一声令下,她就是自己走去刑场,结果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沐寒的心里咯噔一声,瞠目结舌。她不仅阴毒,还无耻,刨人祖坟天打雷劈,“你敢这么做,你就不怕上天惩罚你吗?”
“只有无能的人才相信上天会替你报仇,我既然说了我就能做,不相信你可以试试看,现在死吧。”晨光弯着嘴角,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沐寒怒不可遏。
“沐姑娘,你都说了,我很恶毒的,谁让我不痛快,我就会让谁死了以后都不痛快。”晨光笑盈盈地说。
这个女人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沐寒怒瞪着她。
晨光嫣然一笑。
沐寒到底没死成,她相信晨光会说到做到,而她已经够不孝了,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