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招摇

    得知小荷准备带着重伤初愈的姜乐出门,林鹿儿忍不住眼红了。

    小荷想去哪儿便能去哪儿,而她却不如小荷自在。

    马车还没备好,小荷趁机来激她:“我们要去州城,你敢跟上来吗?”

    一下子,林鹿儿不止是眼红,连眼眶都红了。

    姜乐在一旁摇头叹气。

    休养了这么久,他的两颊变得丰润许多,方下巴几乎能挤出一层肉。

    他整个人从头发指甲到衣裳鞋袜全都被修饰得利落齐整,现如今看上去倒像个富足的乡民。

    “我们是去办正事的,不是去游逛。州城的景致可能还比不上这座园子。”他想到,林鹿儿还在贪玩的年纪,却被小荷拘束,她是有理由感到苦闷的。

    林鹿儿含泪不语。

    姜乐又想起前日林鹿儿痛哭流涕、伏跪在他脚边乞求他原谅的情形。

    他已经当面承诺,不再计较她一时犯浑做下的错事。

    有些话,他虽没有明说,却希望林鹿儿明白。

    他不会再相信她,即便他的感情总是比理智来得更快。

    “哼,我谅她没胆子跟我们走。”小荷说着,远远看见等候在东侧门外的马车,便催促姜乐该动身了。

    马车启动后,小荷仍能感受到林鹿儿艳羡的目光紧紧跟随。

    她很满意。

    姜乐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无奈说道:“林姑娘年纪尚小,你这又何必?”

    马车走得不快,姜乐几乎感觉不到一点颠簸。只是四面俱被布帘遮挡,他有些气闷。

    小荷一双桃花眼里笑意盈盈。

    她的心情很好。

    “你以为是我不让她出门的?”小荷反问,“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小心眼?”

    姜乐磕巴起来,否认的话颠倒着说了又说。

    小荷见他当真了,这才收起玩心。

    “我说她不敢,她是真的不敢。”

    小荷向姜乐说起林鹿儿的来历,同时解释了林鹿儿不敢踏入州城的原因。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心归顺王爷,不过,我料定她没有胆量回到容州城,也不敢去见容氏。”

    直到这时,姜乐才明白林鹿儿一开始为何要留在赵玄身边。

    他感叹道:“好好一个孩子,被逼成这个样子……”

    小荷却有截然相反的看法。

    “林鹿儿害人害己,本性难移,王爷和我早就看透了她。”

    姜乐的热心被浇了冷水,顿时闷闷不乐。

    这种时候,小荷也没有心思和他争辩。

    她沉默了一会儿,转而提起此行的安排。

    “你准备好了吗?”

    姜乐的拳头握紧了又放松。

    小荷说,若他在州城现身,很可能引得花五娘露出马脚。而后,无论他想做什么,小荷都会竭尽所能帮助他实现心愿。

    他的心愿……

    姜乐望着小荷。

    他是个猎人,自小在山林中长大。他知道什么是捕猎的眼神。

    此时,他正落在这种眼神的包围中。

    小荷把谁当作了猎物?

    是他?

    还是花五娘?

    他没有问。

    “我不想伤害她,不必准备什么。”姜乐比以往更加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小荷有些失望。

    “我得提醒你,倘若她果真被引出来,那必然是为了杀你而来。暗楼的人可不懂什么叫心慈手软。”

    姜乐微微垂下头,直愣愣看着放在膝上的双手。

    小荷抿嘴一笑,不再说话。

    马车轱辘轱辘,一路到了州城。

    小荷从城门守卫身上看到了丹荔园护院的影子,心中便添了几分疑虑。

    南关战事将起,这是她从赵玄和暗楼大长老口中得知的秘密。而秘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有价值。

    她牢记着赵玄对她的指点。

    容州城容氏的倒霉日子就要到了。

    二人在城外下了马车,步行入城。

    街上行人稀少,沿街的铺舍也有大半门户紧闭。

    走了一阵,姜乐腿上的力气也恢复了几分。他开始注意到一点异常。

    “方才经过的那个巷子口,里头躲了一个人……”

    他低声对小荷说。

    小荷虽然未能察觉到隐匿之人,但她十分相信姜乐。

    看见姜乐额角微微出了汗,小荷便说:“我只说花五娘会为了杀你而暴露行踪,没说花五娘能够杀了你。她一个无名小卒,有什么能耐?要是她冒冒失失动手了,我正好教训她。你就宽心吧。”

    姜乐听小荷开口又是“杀人”、又是“教训”,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总要先见到人,再说其他。”

    他强调过很多次,他不想伤害花五娘,可小荷总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

    事到如今,他突然萌生了一分退意,后悔让小荷干涉他的私事。

    如果事情的进展超出了他的预想,他还要坚持着找出花五娘的下落吗?

    但若他放弃追索真相,他将永远无法得知他所爱之人决意杀死他是出于不得已,还是出于对他的深恶痛恨。

    他将永远活在迷茫和痛苦中,心郁成结,再也辨不清真情和假意……

    那样的话,他还能算是活着吗?

    小荷不懂姜乐的苦恼,只当他对待花五娘和对待林鹿儿一样是心软。

    她步履轻快,领着姜乐来到此行的目的地。关于这一点,她未曾向姜乐明说。

    揽月班的大门半掩着。

    传言说,秦班主的运气坏到了极点,否则,原本蒸蒸日上的经营怎么会在一日之内急转直下?

    揽月班里的每个人都在等着班主宣告关门大吉,谁也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有宾客上门。

    秦湘湘听说过小荷的名字,也曾在赵玄跟前撞见过对方。

    但她与小荷从未正式见过面。

    迎客的主人谨慎地佯装不识,此举却被客人当成一种怠慢。

    小荷提高了嗓音:“听说你们揽月班有位了不起的说书人,一张嘴就把揽月班的招牌给砸烂了,到底是哪一位,请出来让我瞧一瞧?”

    厅堂中,班主和当值的两名伙计同时意识到来者不善。

    秦湘湘虽然不惧,却也顾虑到对方身上或许带着赵玄的指示。

    她不得不强笑着打起了圆场。

    “我们揽月班确实有一位说书的窦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姑娘想找的那一位?”她顿了顿,又命伙计备茶。

    客人入座,秦湘湘却仍在一旁站着。

    姜乐接了热茶,脸上也有些发烫。他以为眼前的女人和花五娘有什么联系,因此不敢胡乱开口说话。

    “秦班主,你这揽月班得罪了容州城最有权势的容氏一族,你打算什么时候关门逃命呀?”小荷不再提说书人,而是直接点明了秦湘湘的身份。

    见此,秦湘湘也不耐烦再藏掖。

    “小荷姑娘,你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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