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愧疚

    天光大亮时,一个重大的消息震动了慕玉山庄上下。

    韩爽亲自上门,要求慕玉山庄交出杀害刘芷的凶手,王妧。

    慕玉山庄乱成了一锅粥。主事的少庄主昨日染了风寒,如今仍卧床不起,自然也无法回应对方的要求。

    韩爽展示了耐心,给出一日时限,并命人守住浮山脚下的通道,不许任何人出入慕玉山庄。

    郑氏得到消息后,大惊失色。

    她为自己的麻痹大意懊悔不已。

    一句警告怎么可能吓退狠心辣手的亡命之徒?

    同时,她也为王妧此时的安危而悬心。

    昨天夜里,王妧离开慕玉山庄后到底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芷怎么会突然死了?

    郑氏心中越发焦虑。她走到门边,想吩咐手下人去找王妧,转念一想,她却改变了主意。

    连韩爽都找不到王妧,她可不能做了别人问路的石子。

    她让人去把俞十一找来。

    慕玉山庄的路还是要问慕玉山庄的人。

    很快,俞十一来了。

    郑氏屏退了仆从,只留俞十一在厅中。

    她神情凝重,对着俞十一缓缓下拜,口中说道:“孩子,请你帮帮我。阿妧她……”

    俞十一吓得倒退两步,连连摇头摆手,随即她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这才上前扶郑氏起身。

    “郑夫人……你……”俞十一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郑氏抿着唇,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说过,阿妧和你是生死之交,如今她有难了,你愿不愿意帮她?”

    这番话分量颇重,容不得俞十一拒绝。

    而俞十一也没想过要拒绝。

    “郑夫人,你是在说韩都督的事吗?”俞十一立时想到韩爽在山庄门外放下的狂言,“我相信,王妧绝对不会杀人,她和我们夫人一样是被冤枉的。韩都督他,仗势欺人,他不会得逞的。”

    郑氏听了她的看法,点头说:“没错。可是……”

    俞十一皱了眉头。

    郑氏并不理会,接着说下去。

    “你还记得,我们去问田大管家,离岛是否有人能够襄助慕玉山庄、救出田夫人,田大管家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有。”俞十一十分肯定。

    “有,而且那个人就在慕玉山庄。”郑氏顺着她的话,说,“他身份神秘,行踪成谜,我们阿妧的生死也系在他的身上。”

    俞十一惊得张了嘴,又说不出话来。

    “我们要找到他。”让他死了害人的心。

    郑氏开始询问俞十一有关慕玉山庄布置的问题。

    “山庄之中,有哪一处地方幽雅宽敞,只有一部分仆从被选中去当值,而且他们从来不议论那里的事?”郑氏想了两个重要特点,说给俞十一听。

    俞十一摇了摇头,她想不出山庄里有这样一处地方。

    郑氏有些焦急。俞十一人微权轻,不像田大管家……

    对!田大管家!

    “田大管家近日常去哪些地方,既不用人跟着,也没有说他去那里要办什么事?”

    俞十一恍然大悟。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地方。

    她说出了三个字:“飞霞楼。”

    她前几日经过飞霞楼时,被田大管家看见了。他还警告她无事不得靠近。

    当时楼中有人影和说话声,但没有一张脸、一个声音是她认得的。

    郑氏轻轻出了一口气。她找到了。

    “我,现在就去见他。”郑氏对俞十一说,“你的大恩,我们王家一定不会忘记。”

    俞十一不理解郑氏的一番苦心,只是觉得郑氏说得郑重其事,是对她出力帮忙的肯定。

    想到这里,她也放心了。她问了郑氏一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郑夫人,你上一次对大管家说,如果有人要对王姑娘不利,你们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那个人到底是谁?”

    郑氏苦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是燕国公府的……仇人。”

    俞十一见她不肯直说,也就不再追问了。

    “那么,你要怎么去飞霞楼呢?”这是一个浅白的难题。

    俞十一虽然不清楚飞霞楼有多少家丁护院,但却知道单凭郑氏一个人和她的几个护卫是闯不进去的。

    郑氏被问住了。她无计可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俞十一看到郑氏苍白的脸色,决定陪着对方去飞霞楼。

    郑氏没有拒绝。

    潜伏在慕玉山庄背后的黑手想谋害王妧的性命,这件事让俞十一知道了也好。至少,这个小姑娘往后能够懂得提防别人别有用心的谎言。

    她多么希望她的女儿王娴也能懂得这一点。

    走在前往飞霞楼的路上,郑氏回想起来到慕玉山庄的第一个夜晚:田夫人在飞霞楼设宴,彬彬有礼,待客周到。那时候,她还以为王妧以后定然不会再受到来自田夫人的刁难。

    谁料到田夫人笑脸盈盈之下竟然包藏着祸心?

    俞十一看到郑氏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心生诧异。

    当她远远看到飞霞楼下严阵以待的一众护院时,她的一颗心提了起来。

    “站住!”领头的护院喝止了一行人。

    楼中人并不想以礼招待这群不速之客。

    在短兵相接之前,郑氏挺身而出。

    她没有理会一众护院,而是对着紧闭的门户高声发出她的质问:“你已经害死了他们的一个孩子,还打算再害死一个吗?”

    他们是谁,孩子是谁,只有郑氏知道。

    木门吱呀一声由楼内打开。

    鬼三爷的脸在日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惨白。

    平日的矜持和冷漠全部消失不见,他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郑氏毫不退让。

    “该结束了。燕国公不欠你什么,王妧也不欠你什么。你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辜负了多少人的心……”郑氏想到老夫人崔氏的心结,突然住了嘴。

    鬼三爷眼底的情绪像波涛一样翻涌着。他向前几步,推开了拦路的护院,对着郑氏,一字一顿说:“我从没想过要王妧死。”

    郑氏抬起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愧疚,看到了迷惑和愤怒,唯独看不到杀机。

    她突然明白了丈夫王政时时挂在嘴上的四个字。

    血浓于水。

    她也迷惑了。

    闻讯赶来的田大管家看到飞霞楼外的阵仗,暗自庆幸。

    局面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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