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路婴(十七)

    “发生什么事了?”童五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王妧冷漠以对,根本不想替俞十一把场面圆过去。

    俞十一原有些害怕,撅着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突然,她灵机一动,指着王妧大声埋怨。

    “你干什么!非要吓唬我!你害我以后再也不敢吃荷花酥了。”

    话虽如此,她却在旁人没有注意到的位置向王妧使了好几个乞求的眼神。

    帮她隐瞒下那个少年的存在?

    或许那个少年是俞舟堂的人?

    想到这里,王妧抬起下巴,抵赖般地说了一句:“别瞎说。”

    俞十一急得快要跳起来,却被童五拦下。

    他有些发懵。

    他不会忘记,王妧和石总管对峙时,气势如虹,连总管也不得不对她作出让步。童五觉得,像王妧这样自命不凡、又一身傲气的人,按理说不会无端端地欺负一个小丫头。

    这明显不正常。

    可他看见王妧神色自若地否认了俞十一的话,他又糊涂了。

    “你明明吓唬我,说,说荷花酥的酥皮是,是人皮做的!”俞十一抹着眼睛哭诉。

    童五瞠目结舌。

    他想起来了,项景找来一个点心厨子讨好王妧,他也跟着去瞧了几眼新奇。那厨子做的荷花酥,层层酥皮薄如纸,色如女子敷粉的双颊,煞是好看。可经过俞十一这么一形容,令人赏心悦目的点心竟然变得面目全非!

    这小姑娘的心思到底是怎么长的?如此可怖的联想,他这样的大老粗听了都要打个冷颤,何况那个小丫头片子。

    王妧这么做分明是以大欺小,还矢口抵赖。

    童五很是看不惯,但一想到先前商议的大计,他又不得不按捺下心头的火气。

    他吩咐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带着一肚子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了楼,迎面撞见何三,童五将人拦下,又把楼中的情形一说。

    “骄横,自大,又好面子,这样的人,不正好符合我们的期望吗?”何三听后笑呵呵地,拉着童五喝酒去了。

    楼上安静下来。

    少年再次现身,一瘸一拐地来到王妧面前,小心翼翼地去看王妧的脸色。

    王妧却视而不见。

    俞十一要解释少年的身份,却被他自己抢先。

    “姐姐,那天晚上我昏了头要闯入浊泽,是你阻止了我。不,是你救了我。”

    王妧心生惊疑,不觉带上了审视的目光。

    记忆中,隐藏在夜色里少年的面容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清晰无比。

    他就是她的任务目标,路婴。

    “你怎么知道我当时在场?”王妧没有被翻涌的思绪冲昏头脑,反而越来越清醒。就算是萧芜等人,也不知道她在岗楼里做了什么。

    路婴这个时候应该在西二营养伤,而不是循着某些的足迹找上门来。

    轻飘飘的求助的目光落在俞十一身上,她当即挺身而出。

    “是我说的。”俞十一说,“那天晚上,岗楼里哨守的人除了我大哥,不是还有你吗?”

    王妧仍抓着其中疑点不放:“你大哥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阻止别人进入浊泽是他的职责。正常人都不会把这件事扯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路婴神情楚楚,却没有躲避王妧的注视。

    “因为,他只有杀了我才算是尽责。”而事实却产生偏差,巧合至极,这个偏差保住了他的命。

    如此简明的回答到底有没有说服王妧,路婴不得而知。他只见到,王妧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态度,语气也变得平和起来。

    “你不是应该留在西二营养伤吗?还有,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王妧对俞十一和路婴结成的阵线感到不解。

    路婴一听,咧嘴笑了。至少,王妧的转变代表着她默认了他的话。

    “路婴和我们公子都在后厨做事,我去找我们公子帮忙送信,发现路婴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就把你的事和他们两个说了。”俞十一扭着自己的手指,她不想让王妧以为她靠不住,便又信誓旦旦,说,“多一个人,多一分力。路婴原本是来屏岭找我大哥切磋箭术的,谁知道,来了就走不了了。我们的目的一样,都想早一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应该通力合作。”

    王妧听了俞十一的话,心头的疑惑稍减。不过,她并没有把俞十一的提议放在心上。她只有一问。

    “你们公子?俞舟堂的公子,是田夫人的……”

    俞十一急急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反正,我们都叫他公子,但是夫人是不认他的。你将来见了夫人,千万别说这事是我告诉你的,连他这个人,你最好提都不要提。”

    她神情郑重,语气虽有些冲激,但她说出这番话却是为了王妧着想。

    王妧只得点点头。

    一旁的路婴仍笑眯眯地听着二人谈话。

    王妧若有所思,开口却是赶人的话。

    路婴装作听不见,直到俞十一推着他出了房门,王妧才心头才舒畅了些,算是眼不见为净。

    这狡猾的小鬼!

    整个宿所都处在严密监控之下,他既然能够来去自如,还敢在她面前装出一副腿脚不便、弱小无助的模样!

    王妧以手扶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这次的任务,好像比上一次更难了。

    屋里只剩二人。俞十一不理解王妧的心事,只是见到王妧苦恼的模样,她不由自主地想偷笑。

    王妧抬眼瞥见她的小动作,冷冷地说:“人皮荷花酥?你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才会想出这种鬼东西?”

    俞十一止住笑意,神情讪讪。

    “我们小的时候贪玩,不听话,大管家就喜欢用这些故事吓唬我们,刚才我一急,就说出来了。你不能怪我,你应该夸我有急智。”

    王妧一时无言以对。她摇了摇头,将此事揭过。

    此时,她的思绪飘到方才来去匆匆、举止古怪的童五身上。不过,她很快就会知道,童五对她的忍让到底是为了什么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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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呼啸,裹着无边冷意在西二营中横冲直撞。

    两个衣衫单薄的男人耷拉着脑袋,被人用绳索套着双手,一路被牵引着进了西二营。

    风吹起了二人披散的头发,露出两双呆滞无神的眼睛。

    有人认出了二人的身份,飞奔去向石总管禀报。

    石璧闻讯赶来,强压下心头不详的预感,向来人厉声喝道:“阁下把我西二营当成什么地方了?这里容不得任何人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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